197、番外六 山长水远(1/2)

六年前,水溶还是北静王世子。先帝封贾元春为北静郡王世子妃,同时赐下两位侧妃。一位是时任正四品光禄寺少卿的杨德礼之女,杨清韵,一位是时任正五品吏部郎中的席成之妹,席倚云。

四年前,贾元春和水溶大婚。同年正是时疫肆虐,贾元春未曾有孕,北静王府本定于第二年接两位侧妃入府。

谁知除夕夜义忠郡王谋反,国丧守制一年,北静王府还要给老北静王和王妃守孝三年,连正妃贾元春都不能有孕,更别说迎侧妃入府了。

去岁贾元春有孕,到今岁生育,又是一年。

两位侧妃里,杨清韵和贾元春同岁,今年都是二十整,席倚云便小一岁,也是十九岁了。放在寻常人家里,这个岁数已经着实不能再拖。若北静王府再不提迎侧妃入府,只怕贾元春要背上妒忌不能容人之名。

六年过去,那年除夕夜,朝中死去数十位在朝官员,陛下登基三年有余,也整饬吏治,当时任正四品光禄寺少卿的杨德礼已经调往江西任正三品布政使,其长子也屡有升迁,而席成也升了正四品顺天府丞,两家情况早已与六年前大不相同。

水溶听得贾元春之语,思忖良久,叹道:“连陛下宫中都无正三品出身的妃嫔,我为人臣子,如何敢迎此等闺秀为侧妃?”

眼看陛下一意要清除开国勋贵之后中的无用妄为之人,水家小心数十载,不应此时张扬出头。况水家尚余王爵,且只要王妃娘家不倒,他不必用出身高贵的侧妃撑门楣。且若真将侧妃迎入府中……

王妃与靖宁公主从小一处长大,情意非比寻常。观靖宁公主行事,当知他有几个无品姬妾,王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,可真把侧妃娶进来,只怕他再难得王妃的真心相助。

是以,水溶亲自动笔上折。

奏折中,他言辞恳切,云他人轻位卑,也非皇室中人,不敢使朝中正三品大员之女为妾,请陛下收回赐杨席两家女子之圣旨,由其自嫁。

五日后,陛下封贾元春之女水瑜为静德县主,同时发旨收回当年先帝赐婚之意,命杨、席两家各自嫁女。

此旨一下,不但杨、席两家各自放心,高呼陛下隆恩——为北静王之侧妃是有正五品之阶,可家中女儿要一生居于正妃之下,为人妾室,谁家舍得?正五品的诰命,对他们这等人家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。便是姑娘被拖了这几年,年岁偏大,也不是寻不着好人家。何况今岁便是乡试,明岁大比之年,青年才俊正是汇聚之时。连水溶和贾元春也各自放心,又欢喜非常。

郡王之女出阁之前可封县主。但北静王非皇家郡王,便是陛下久久不赐县主之爵,水溶和贾元春也无甚法。现今水瑜才出生几个月,便得了县主爵位,还有“静德”二字为封号,可见陛下对水溶推辞侧妃之举甚是满意。

又过一月,陛下命水溶接任正四品太常寺少卿之职,与太常寺卿同掌祭祀诸事,水溶的一颗心算是彻底落了地。

只要他如父王一般行事,虽不可能从科举出仕,扬名朝中,但一生的富贵平安是不会缺了。

十月,贾珠和贾琏回京的船靠岸。两人皆在乡试中榜上有名。贾珠得中第三十五,贾琏为第五十二。荣国公府上下欢喜非常,却并未大肆操办,只答谢了来贺的众亲朋,跟着贾珠贾琏便又专心苦读,专待明岁春闱。

宁国公府贾敬见了,心内之羡慕又何止几分。

本他看贾珍不成器,贾蓉贾蔷虽有几分聪明,却也不一心上进,已经灰了心,但今次看了荣国公府如此热闹争气,他羡慕之下,对贾蓉贾蔷更严了不知多少,连贾珍他也再不放纵。

不到卯时,贾敬便亲自看着他们父子叔侄三个起身,早饭前先命他们读书背诵半个时辰,不背得通熟不许吃饭。寂然饭毕,又亲自押着他们到荣国公府,与贾珠贾琏一同上学。

贾珍已是三十有三的人了,还得和十几岁的兄弟侄子们一起上学,老父还就在身旁看着,他心里滋味怎是一个“苦”字便能道尽?

偏生人生在世,忠孝为先,贾珍并不敢忤逆老父,也不愿在子侄兄弟们面前太过丢人,只得耐着性子上学读书。

只是他疏松学业十余年,一时要捡起来也非易事,又因他的确并非十几岁时精力充沛的年岁,常有还比不过贾蓉贾蔷两人的时候,便少不得一顿板子。

贾敬又说:“你如此混账,都是酒色耽误的!从今日起,把你房里的一应姬妾丫头全都遣散了,一个不许留!也再不许吃酒!”

贾珍无法,只得看尤氏将姬妾丫头尽数遣散了放出去。

贾敬发狠,连贾蓉贾蔷身边被收用过的丫头也都给了银子放出去了。这爷三个便过上了五更起三更睡日夜苦读的日子。

贾珍尚有妻子尤氏在房中,贾蓉贾蔷是连寻清俊的小厮泄·火都不能了。

因尤氏见贾蓉十五岁,贾蔷十四岁,都到了该说亲的年岁,便同贾珍商议,与贾敬提二人说亲定亲之事。

贾珍道:“再别提这个!我受不得他们两个央求,和老爷说了,请早日定下他两个的婚事。谁知老爷说,‘咱们府上的爵位,到了你身上就已经没了,蓉儿蔷儿两个不过是白身草民,又无功名,拿什么去和人家结亲?还不趁这几年先考取了功名再说这事!’又说温驸马出身还不如咱家,只因人材出息,所以被点为驸马,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等的话。这事你也别提了。看老爷催逼我们读书的劲儿,只怕他两个真能考取功名也未可知。实在不行,男子也不怕晚几年成亲。”

听得贾敬心里已经有数,尤氏果真不再提这事。左右她说过了这话,贾蓉贾蔷耽误了婚事再怪不着她。

贾珍姬妾俱被遣散,贾敬又看得紧,他找不着小厮和优伶妓子等人,便只能日夜宿在尤氏房中。

尤氏与贾珍成婚十年,并无所出,乃因贾珍风流成性,甚少在她屋中歇息,又耽于酒色,虚耗身体。现今贾珍被迫戒了酒,还日日与她同处,不上几个月,尤氏便被诊出有孕。

胎满三个月,消息传遍贾氏族中,诸人都来道贺。

此乃贾氏族中长房嫡子,尤氏惯是孝顺小心,处处妥帖的,连贾母、张问雁、王宜和都亲来探看。

尤氏年近三十,终于得有一胎,不必别人叮嘱,自己便知好生保养,把宁国府中万事都松了,只管养胎。

贾敬更拿此胎说话,让贾珍好生上进,也不计较尤氏懈怠,还亲往荣国公府里去求,请王熙凤暂管宁国公府几个月的事。

贾琏心疼王熙凤两府受累,还得照顾女儿,便当场没应,只私下去求张问雁。

张问雁笑道:“别说你舍不得,连我也舍不得凤丫头受累。东府那里我去管几个月罢了,正好儿把珍大奶奶这孩子好生照顾到落地,那边儿也多承咱家几分情。凤丫头自己还是孩子,如何去管照人家的孩子?便有意外,我是长辈,总也怪不到我头上。我去了,你和凤丫头好生在家里,还有几天便要下场,你若有个功名,也好叫凤丫头风光风光。”

心中所想都被张问雁明说,贾琏只能行礼拜谢母亲不迭。

他回至自己书房,正待再“头悬梁、锥刺股”勤奋几日,偏生贾瑚来了,与他说:“我看了你的文章,你今岁便是得中,也不过在三甲之列,若不能得中二甲,于你来说,倒不如不中。你今次不必有太大压力了,若侥幸能中二甲自然是好,若名次不佳或榜上无名,也不必沮丧。”

贾琏低头:“是……”

贾瑚看他这样,笑一笑,不再多说。

表面上应了贾瑚的话,可送走贾瑚,贾琏终究不甘心,到底尽力复习几日,同贾珠一起上了场。

等到会试放榜,贾珠名次在榜上中列,而贾琏——

确实如贾瑚所说,并不在榜上。

贾琏:“……”

荣国府上热闹了一日,贾氏族中都来贺贾珠得中。当着人前,贾琏只做无事,也贺贾珠之喜。

至晚人散,贾琏才露出几分失意。

张问雁见了,笑道:“你才十八,急什么?若真得中了,非一甲和庶吉士也是外放为官,英姐儿还小,你是舍得把她留下,还是舍得一起带去?今年珠儿外放走了,你等三年再走不好?不然女孩儿们都去了公主府,家里就留老太太和我,还有你二叔二婶子,也太冷清了。”

已是没中,贾琏听得此劝,心里也舒服不少。

他回到房中,和王熙凤苦着脸说:“大哥上回来劝我,我没听进去,大哥肯定看出来了。”

王熙凤嘲笑他:“瑚大哥看你和看儿子似的,若和你计较这些,还是瑚大哥吗?”

贾琏:“……你说得也是。”

“哎呀,英姐儿尿了,你快换尿布去!”怀里小小的女孩儿张嘴哭,王熙凤赶着推贾琏。

贾琏忙把女儿接到怀里,熟练的拿了尿布换。

四月殿试,贾珠被点为二甲进士出身,后又被选为江苏一地知县,携秦可卿南下赴任。

温修昀庶吉士散馆,考评为优,被授正七品翰林院编修。

十一月,尤氏生女,贾敬给其起名贾苗。

平安生下孩子,尤氏心喜贾苗是个女孩儿,不会给贾蓉造成什么威胁,出阁之前是无虞了。她又想到宁荣两府的女孩儿,连四姑娘惜春都被接到公主府一同教养,苗儿和她四姑姑差不了几岁,将来若也能得公主一两分疼爱,便不愁这一了。

她心中不由感念贾敬夫人在时常常教她,定要好生待当时还是孩子的靖宁公主,与荣国公府为善。

贾苗满月,又正逢年关,尤氏娘家继母尤老娘带两个女儿尤二姐尤三姐来宁国公府走动。

贾珍久不得姬妾丫头解馋,乍见了马上及笄,生得花容月貌的尤二姐,和虽才十二三岁,却比她姐姐还俊俏的尤三姐,不由得勾动馋虫,眼神儿不自觉便瞄到她们姐妹两个身上,只是碍着贾敬和尤氏,不敢太过放肆。

贾蓉贾蔷虽不敢和贾珍一般明目张胆,心中也少不得品评二姨三姨的容貌真是世间少有。

尤氏把贾珍三人的情状都看在眼里,心先凉了大半,再看她继母尤老娘竟隐隐有放纵二姐三姐亲近姐夫侄子之意,更是怒上心头。

她如今有了女儿傍身,公公管贾珍等又管得严,比以往都更有底气。新年正月里,她择一日专程回尤家,不理尤老娘和二姐三姐的殷勤招待,张口便道:“我劝母亲别太糊涂了!二姐三姐是什么身份?难道母亲要她们去做妾不成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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