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何去何从(下)(1/1)

省化工设计院这么好的单位,刚来了不到两年便毅然辞职,看着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,大伙吃惊之余依然有些难以置信。

牛先锋丝毫不信道:“老吴你怎么还没喝就先醉了?不是在说胡话吧?”

吴伟业淡然一笑,仰起脖子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,放下空酒杯道:“伙计们,我是真辞职了!绝没有欺骗大伙的意思!”

吴伟业言辞凿凿的样子让人不得不信,只是事情太过突然,大家伙你瞧瞧我,我瞧瞧你,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。

付兵首先忍不住道:“老吴,到底是怎么回事?你怎么……怎么会突然辞职呢?”

吴伟业笑了笑道:“也不是突然,我是考虑了很长时间才下了决心的。”

“你这家伙,嘴真够严的。”霍鹏程很是佩服道:“我跟你在一个室,一点风声也没听到。”

设计院是个知识分子扎堆的地方,女同志比例又高,所以流言多是非也多,而且小道消息传得特别快,但凡一有点事很快就能传遍全院。

《易经》中写道:“乱之所生也,则言语以为阶。君不密则失臣,臣不密则失身,机事不密则害成。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。”

辞职乃是个人命运抉择的一件大事,没下决心前若是传到院领导耳朵里,后果不堪设想。所以吴伟业哪里敢透露半分消息,自然是会把保密工作彻底做到家。

耿文辉见吴伟业面带尴尬,情知这种事情不好解释,赶紧岔开话题道:“老吴你去哪儿高就了?”

吴伟业松了口气道:“一家外资仪表公司招代理,年薪丰厚还有提成。我不想在设计院一辈子当个画图匠,所以就去他那儿应聘,结果一去人家就跟我签了约。”

人各有志,吴伟业选择了离开设计行业,在座的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,只能是默默祝福他能有好运。

吴伟业又道:“伙计们,设计院虽然是个好地方,但却发不了大财也饿不死,不适合像我这种不安分的人。我还是想多挣钱早发财,所以对不住各位兄弟了!”

刘广涛撇嘴道:“老吴,你说的这叫什么话?你不是还在省城吗?以后该聚还能聚,又不是见不着了。”

耿文辉心思暗动:“吴伟业说的没错,设计院虽然收入高,但那是以工薪阶层而论。若比起其他高收入行业,则是小巫见大巫根本比不了。”

突然冒出吴伟业辞职一事,搞得大伙喝起酒来便不似从前那么痛快,悄然间有了几分离别之愁。

酒过三巡后,付兵带着醉意道:“我姐有个同学也是干化工的,在L省一家氯碱企业当车间主任。那家企业股份制改革后去年股票上了市,这家伙摇身一变,成了身价千万的大富豪,真真令人羡慕。”

牛先锋哼了一声道:“我们院又不进行股份制改革,再羡慕也白搭。”

有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。人就怕比,原本众人觉得设计院收入还算不错,可是真拿出来跟其他收入高的行业一比,大伙立时觉得少之又少,心气也就不是那么足了。

霍鹏程见桌上的气氛有些低沉,转头冲耿文辉道:“老耿,给大家亮亮你的绝活,弄个蜡烛比划比划助助兴。”

耿文辉从小练就了一项飞石绝技,十几步内可以甩出飞石击打蜡烛,熟练到甩手烛灭、例不虚发。去年在813现场施工服务,闲来无事时,耿文辉曾经给霍鹏程等人显露过这一绝技,没想到他此时突然提了出来。

听到耿文辉身怀绝技,大家伙登时来了兴趣。付兵好奇道:“老耿,你会什么绝技?胸口碎大石吗?”

耿文辉没好气道:“碎你个头!我又不是耍把式卖艺的,哪里会那种玩意?”

“别看老耿平时不爱说话,那是人家深藏不露。人家可是会飞石绝技,打的那叫一个准。”霍鹏程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张罗道:“我去问老板要根蜡烛,你们帮着腾个地方。”

众人七手八脚把碗碟堆到一边,在桌子上腾出块空地。霍鹏程问老板要来两根蜡烛,点着后竖在了桌子边上。

“快点,老耿,露一手给我们看看!”一帮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兴奋地大呼小叫道。

耿文辉估计了一下距离,招呼道:“你们往两边闪闪。先把丑话说在前头,这要是砸了桌子碗的我可不赔啊!”

“不要你赔,快点来吧!”大家伙连声催促道。

耿文辉深吸了口气,从裤兜里掏出那颗相伴多年的鹅卵石轻轻握在了手指之间。

他退了几步背过身去,闭上眼沉心静气。待到心神合一时,他猛地睁开眼一转身,但见手扬处,那颗鹅卵石嗖的一声飞了出去,正正好擦着烛芯一闪而过。

飞石过,蜡烛灭!

大伙看的目瞪口呆,随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。

付兵从地上捡起鹅卵石还给他道:“行啊,老耿,你这本事厉害了!”

耿文辉笑了笑,接过鹅卵石擦干净放回了裤兜里:“些许雕虫小技,不足挂齿!”

“谦虚!”张玉刚热情地拍着他肩膀道:“老耿的优点就是谦虚!来,我们哥俩喝一杯!”

被耿文辉这一折腾,桌上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。觥筹交错间,八个人无不喝了个酩酊大醉。

晚上回到单身宿舍,同宿舍的付兵和吕海鹰借着醉意很快进入酣睡,耿文辉却神志清醒地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怔怔发呆。

有道是五行不定,输个干净,究竟是选择遵从父命回到化肥厂,还是坚持己见继续在省院干下去,何去何从他需要早下决心。

虽然父为子纲、夫为妻纲的观念已经过时,但耿文辉对自己的父亲还是非常尊重。别的不说,如今设计院的工作还是通过父亲的关系找来的,要不然他也不可能进入炙手可热的省院。

身为人子,当解父忧。耿文辉心道:“到厂里历练一番也是个不错的机会,能够丰富自己的现场经验。反正去之前跟父亲讲好,三年后能让我再回设计院就行。”

只是一想到县城里沉闷糟糕的环境,他便心生怯意,左思右想后终于咬牙道:“唉!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!实在躲不过去的话,就当去化肥厂施工服务上三年,干完了争取早点回来便是。”

三年可不是个短暂的时间,前途未定下个人问题又该如何解决?

在县城里找对象实在是有些不甘心,在省城找又不大现实,对人家姑娘也有些不负责任。

愁肠百度下,长吁短叹的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,稀里糊涂捱到半夜好歹进入了梦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