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、壹(2/2)

于是陈镜娇待茶楼整修完毕后在门内立了个牌子:若有为茶肆题字可做招牌者,必有重谢。

她寻思这总归会寻到有缘之人,题字嵌合店名,可惜自报奋勇者大都少了点意思,不是差这便差那,久而久之她自己都快忘了这个牌子了。

“掌柜,这门口写的寻招牌,可还算数?”

店里角落处突然响起慵懒的男音,她闻声瞧去,看到一玄衣男子坐在窗边竹榻蒲团上,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。

这男子她有印象,近一月来常见,人少时便在一楼偏僻安静,人若多便去二楼雅阁,不喜人打扰,再加上气质卓然,定不是什么普通人。

她让店里的人都机灵些,遇见这种客莫要得罪,今日玄衣男子却来踢硬板,店里伙计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。

“算数,客若题字合我茶肆,自有重谢。”陈镜娇说的不卑不亢,恰到好处。

“拿纸来。”男子拂袖一挥,店里伙计忙将纸笔递上,他一手随意地搭在屈起的膝头,另一手提笔沾墨,落笔果断,行笔如滔河奔走,所书之字鸾飘凤泊,真应了这身不拘的气质,潇洒至极。

陈镜娇眼前一亮,凑近瞧字,挽在耳后的青丝因着晃动而落下来,发梢轻扫过男子随意搭在膝头的手背上。

玄衣男子本弯起嘴角,脸上泛出得意之情,一寸肌肤突被发梢掠过竟挠人的痒,那发梢还尚带着些清雅的香气,令他猛地正经起来,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来,坐姿端正清咳一声。

“如何?”

陈镜娇全然沉浸在这字上,完全没看到身旁人的小动作,拿起纸又细细瞧,越瞧越满意,笑道:“下笔如有魂,小店有客题此字,才算真正的林隐逸肆。”美目流转,璨若星辰。

店里的客人本揣着看热闹,听到她如此夸字都纷纷凑过来好奇地看。

“观澜,去拿钥匙开高柜,取洞庭山水月院的水月茶饼来。”陈镜娇对身旁的观澜吩咐道,可话音刚落就被男子制止了,陈镜娇一愣,这人居然看不起她一斤百金的碧螺春?

“客可是不喜水月茶?”陈镜娇暗忖,水月茶昂贵且难得,陈老爹一次南下做生意所得不过也不到十斤,皇族贵胄喝的东西,这人居然不喜欢。

“非也。水月茶珍贵,掌柜到是客气了,不过我意并非此物。”男子起身,“我素爱喝茶,掌柜手艺了得,茶肆我定是常来,你这新奇物什也不少,他处见不着,所以掌柜若有新品,告知于我便可,我自来尝尝。当然不会在此处白吃白喝,银子照常付。”

陈镜娇听后抬眼瞧他,与那双慵懒地眸子碰个正着,深潭似要将人勾进去,她不动声色移开目光,敛衽一礼道:“那便如客所言,本店若有新品定会头几个让客尝尝。”

男子略一点头,“告辞。”将银钱交给帐房先生后便离开茶肆。

凑在一起看字的客人们突然有人“咦”了一声,其余人皆问如何,那人说:“这字迹有点眼熟,你瞧像不像洛阳流传那城门字条的字迹?”

“什么字迹?”

“洛阳十步杀人案当时闹得沸沸扬扬,后来几天就破案了,城门还贴了个破案人的字条,安慰百姓的,不过听说这破案之人好如狄仁杰在世,因此这字条也被人拓下来流传民间了,有人甚至当符咒般贴在宅门上,令小偷避而远之呢。”

另一个客人仔细看字,恍然大悟道:“好像真是,莫非此人从洛阳调到京城了?”

“我想起来了!此人名唤晁珩,一个月前确实从洛阳调来京城了,担任大理寺少卿,破案如神不过为人桀骜不驯,不好惹。”那人说完还谨慎地提醒陈镜娇:“掌柜可要小心些,莫要惹上这阎王。”

陈镜娇大脑高速运转,确定书里没这号人后对提醒她的人说:“多谢。”

那边出了茶肆的晁珩溜达着回了大理寺,刚进院里就看到寺丞冲他疾步走来“少卿大人,你可是回来了,寺卿找您许久了。”

话音刚落,晁珩身后突然冒出严厉的声音,“白日懒散,整日都不知道做什么去了。”

晁珩背过手,拇指轻轻摩挲被陈镜娇发梢蹭过的一寸肌肤,随意道:“查案去了。”

“查案?查什么案,京城那几百个许年未解案牍,你是去查哪个了?”寺卿沉着脸,看着面前吊儿郎当的大理寺少卿,怒气直往头上顶。

“你说说,成日懒散的样子我该如何放心,二十五六了还没个中意的姑娘家,你是想跟这案子过一辈子吗?”寺卿头痛欲裂,想他费尽心思将儿子从洛阳调到京城,也正是帮扶着解决人生大事的。

晁珩却搪塞身有要事要办,脚底抹油溜走,留下寺卿连连长叹。

“等等,他今日怎么不说那句‘就跟案子过一辈子也不错’了?”寺卿猛地停下,跟在身后的寺丞差点没刹住车一头撞上去。

寺卿大惊,“莫非他真有了中意的姑娘家?”

茶肆内的陈镜娇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,观澜问她是否着凉,要替她拿个外套来却被她制止,“无事,去叫后厨买些马蹄粉,明日我要用来做一样茶点,名唤荔红步步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