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3、第 33 章(2/2)

姚气急,连夜坐着马车进宫面见皇后。

姚皇后似乎知道姚要来,特意穿上当年封后大典上的飞凤服,头戴凤冠,抹上厚厚的胭脂,坐在凤位之上,闭目不语。

“娘娘,你早些歇息吧。如今这身子可不能熬夜。”老嬷嬷劝道。

姚皇后睁开眼,讽刺地笑了笑:“我自知大限将至,多睡一个时辰,少睡一个时辰,又有什么关系呢?”

“娘娘,你一定会康复的,殿下还要你助推登基,九公主的婚事也要你主持啊!”

姚皇后挺直着背脊,她知道,这一切她全都知道。

所以,才在离世之前,费尽心机,做尽一切安排。

“皇后娘娘,指挥使大人求见。”小宫娥走进殿内,福身道。

“然他进来。”

姚皇后坐直了身子。

五月的天,天气热的厉害,可是姚皇后却出奇的冷,一到夜晚,宫里四周便点上了炭火。

“阿兄深夜到访,所谓何事?”

姚热得满头是汗,他直言道:“梦儿,我自小带你如何?”

“自是极好的。本宫出身卑微,不过是首辅府的庶女,阿兄不顾嫡庶,待我似同母所出的亲妹妹般,本宫自是感激的。”

“那你为何还将菁儿赐给三皇子?你也知道,她是我唯一的女儿,我的心头肉!”

姚皇后冷哼一声:“上月,吾儿被困西津,我让你派遣暗卫前去支援,势必护送他活着回来。你怎么说的?锦衣卫只为陛下一人卖命,那便是陛下。”

姚紧捏着拳头,气得浑身发抖。

“你可以看着陛下毒杀我,见死不救。我倒要看看,将你的女儿赐给三皇子,陛下再下毒手时,你还会不会袖手旁观?”

“你!姚家真的是出了一头狼,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狼!早知道,你小的时候,就不该把你从冰湖中救起,就该让你随你那丫鬟的娘一同沉湖死去!”

“哈哈哈,”姚皇后仰天长笑,“我正得宠被封后时,我是姚家的荣耀。如今,被陛下厌弃,姚家就要抛弃我,抛弃吾儿?告诉你,想都不要想!姚,你没得选择,要么助推吾儿登基大宝,要么就随着我们一起被陛下挫骨扬灰吧!”

姚看着置若封魔的姚皇后,突然间后退了几步,重复从来不认识这个妹妹,他一下子仿佛老了好计算,转过身子,颤着脚步,缓缓向门外走去。

姚皇后笑着,笑着,不禁哭了起来。

她起身走到屋外,看着高高的宫墙,就像一个囚笼,困着自己,无法逃脱。

低头的那一刹那,凤冠从头上滑落。

她闭上眼,泪从眼角滑落。

看着摔成碎片的凤冠,仿佛看到了自己不久的将来——坠入深渊,不见天日。

姚菁成婚的那日,十里红妆,一马车、一马车的嫁妆被运往三皇子府。

姚皇后被陛下特许出宫,她抬头痴痴地仰望着宫外郎朗的晴天,用力地呼吸着有些香甜的空气。

她知道,或许今晚就是自己的死期。

太子虽是娶侧妃,但这婚礼办得比娶正妃的婚事还要盛大。

姚皇后亲自主持喜宴,更是无上的荣耀。

整夜,苏皖都呆在房里,称病不出。

她抬头望着月亮,不知怎的,突然想起了九皇子。

那个深夜嵌入自己闺房,羞涩地编出故事,送给自己玉箫定情的少年。

苏皖轻抚着玉箫,仿佛九皇子就在眼前。

突然,“嘭”的一声,门被踹开。

喝得有些醉熏的太子走了进来,看到苏皖正在抚摸玉箫,便一把将玉箫抽出,摔在地上,踩成粉碎。

“你这是作甚?”苏皖高声怒斥。

太子将苏皖抱起,仍在床上:“怎么,都嫁与我了,还想着其他的男人?你就这么喜欢成为水性杨花的女子?”

“啪”,苏皖起身抽了太子一巴掌:“今日是殿下的大喜之宴,姚菁正等着殿下。”

太子摸了摸被打的侧脸,弯起嘴角,痞痞地笑了。

“怎么,还想守着完璧之身,和你的情郎在西津见面?告诉你,想都别想!”

太子犹如发疯的野兽,钳制住苏皖的手腕,扑了上去。

顷刻间,金丝楠木床便剧烈地摇晃起来。

苏皖分离挣脱,可刚要起身,便被太子狠狠压下。

她痛苦地咒骂着,带着哭腔求太子放过自己。

可是苏皖越是哀求,越是咒骂,反而更加激起太子内心征服的欲望。

桌上的烛火摇曳,苏皖在一次次痛苦之中昏死过去。

姚菁一直在房里,可怎么也没见到太子前来。

困意逐渐来袭,她实在忍不住,便派贴身的女婢去找太子。

可等来的却是:“太子夜宿在了正妃那儿。”

姚菁红着眼,取下盖头,扑在喜被上,哭了起来。

夜,坤宁宫透着死一般的沉寂。

姚皇后坐在桌前,写着最后一张懿旨。

前日,她问九公主,可有心仪的男子?

九公主扭扭捏捏不肯说。

后再三追问,九公主说那户部尚书的嫡长子罗恒是极好的。

姚皇后看到女儿纯真的笑容,自己也笑了。

当时她紧搂着九公主,说:“能选一个自己爱、有爱自己的人,是一份幸运,可要记得珍惜。”

九公主点了点头:“到时我一定生很多孩子,到时候带进宫来,向母后请安,母后可不要嫌弃吵闹啊。”

“滴答。”

墨汁一滴滴落在懿旨上,坤宁宫门突然被推开,姚皇后抬起头,见着是陛下,他身后还有一个端着药的宫人。

“陛下,可否让臣妾写下这最后一道懿旨?”

皇上点了点头。

姚皇后强打起精神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快速写着,将九公主赐给罗恒。

老嬷嬷带着懿旨匆匆退了出去。

“今夜玄儿的婚事还顺利吗?”皇上问道。

“甚好。”

皇上将药碗推到了姚皇后身前。

姚皇后看着冒着热气的汤药,倔强笑了。

保持最后的庄重,是身为皇后的她的最后尊严。

“陛下可否亲自喂我喝下这碗药,这样我上路也走得甜蜜些。”

皇上踟躇片刻,扶着姚皇后,将汤药给她喂下。

他有片刻恍惚,不由地想到了大喜之日。

他是最不受宠的皇子,成亲的院落破败不堪,他们也是这般,没有媒婆,没有宾客,就相互喂了两盏酒,败了天地,就算成亲了。

想到此处,皇上的双眼也湿润了。

姚皇后不住地向外吐着黑血,她抓着皇上的手,低声道:“臣妾,臣妾错了。这些年,我不该专横独断,特别是处死九皇子的母妃,我更是错上加错。可是陛下,如今,我用我的死来偿还我的罪孽,玄儿是无辜的,还请陛下网开一面。”

“郑答应你。”

姚皇后松了口气,也就是这一口气下去,再也没有提上来,她的手无力地垂放在地上。

深夜,宫里的大太监道:“皇后薨了。”

苏皖再次醒来时,已然是日上三竿,她望着被单上的一滩血迹,瞬间记起了昨夜的一切。

她用手撑起身子,小腹处传来火辣辣的撕裂阵痛。

碧尘和紫烟听到房内的响声,连忙推门走来进来。

紫烟一边哭一边帮苏皖擦拭着身子,看着主子身上青一块、紫一块的样子,紫烟的心痛极了。

碧尘则在一旁安慰道:“王妃,这般也好。只有怀了殿下的孩子,日后的日子恐怕才会好过一些。”

“不要,不要!”苏皖慌乱地叫着。

听到“孩子”二字,苏皖全然没有前世的欢喜,有的只是无尽的恐惧。

她不想要孩子,一个不被祝福的生命,即使来到世上,也是受苦的,这又是何必呢?

一如自己,生来便是不幸。

纵然有短暂的幸福,可接下来只会更加不幸。

如今这般,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见九皇子?

想到此处,苏皖捂着脸面,哭了起来。

梳洗打扮好,苏皖走到院子里晒着太阳。

小时候,棉被脏了,带着自己长大的嬷嬷便将棉被放在院子的高墙上晒着太阳,听闻这般,就可以把被子上的脏东西借着烈日的高温杀干净。

苏皖闭着眼睛,祈求着太阳也把自己身上被太子碰触过的地方晒得干干净净。

突然郭朗端着药碗出现在苏皖的身前。

这一刻,她恍若隔世。

前世每次太子醉酒,将自己当成阿姐,狠狠□□后,便会派人送来避子汤。

自己本是不知道的。

可那时候嫁与太子数年,一直没有所出,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自己急切得不行。

本就被太子厌弃,所以日思夜想地想要个孩儿,日后若是真的被休了,也有个倚仗。

所以,一次悄悄外出找个老郎中,他竟然问自己是不是喝多了避子汤。

那时,苏皖的心一阵惊慌,起了一层鸡皮疙瘩,才发现原来太子给自己喂的保胎药竟然是避子汤!

于是,她便悄悄把每次服侍太子过后的要喝的汤药倒了,才怀上身孕,没想到最后竟然一尸两命,死无全尸!

“王妃,这是太子特意嘱咐的。”

郭朗将汤药端到苏皖的身前。

苏皖回过神来,接过汤药,一饮而尽。

没有苦,也没有辛酸,她的心仿佛死了,没了知觉。

郭朗端着空碗,来到了太子的书房。

“都喝了吗?”太子问道。

“王妃已将保胎药全部喝光。”

太子笑了笑,他弯起眉眼,看向窗外,想着只要有个孩子,将苏皖托住,她便永远离开不了自己的身边。

萧贵妃侧卧在软榻上,吃着葡萄,看着手中的懿旨,轻笑道:“那贼妇终于死了。可是,我怎么觉得一点儿也不开心呢?”

老嬷嬷劝解道:“娘娘,那皇后作恶多端,也算是恶有恶报了。”

“恶报?”萧贵妃眼神狠厉,站了起来,“当年她把我的安和公主嫁去漠北,如今她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吗?”

老嬷嬷面露难色:“可人已死,总不能扒皮炼骨吧?她也是一国皇后啊。”

萧贵妃冷笑:“她死前最不放心的是谁?还在为九公主操心着婚事,也真是不容易。可本宫偏不让她在九泉之下安稳。当年她是怎样狠心把本宫的安和公主送去和亲,本宫也要把他最爱的九公主送出去!”

就在萧贵妃盛怒之时,八皇子走了进来,跪在地上:“还请母后收回成命,赐婚苏蔽为正妃!”

自打那日从公主府的赛马场回府后,那苏蔽仿佛有了心事,对自己冷冷淡淡的。八皇子焦急得很,无论送什么礼物,都被退了回来。

他真的有些怕苏蔽和太子死灰复燃。

再加之苏蔽之前多次提及不愿做侧妃,这让八皇子更加焦急。

萧贵妃坐下,轻轻抿了口差:“吾儿啊,你一切都好,就是心思太浅。若被一个女人拿捏在手里,你今后如何面对这天下?”

八皇子捏起拳头,欲言又止。

“她要闹,便让她闹去,冷她几天,她便知道自己的身份了。比起户部尚书的嫡女,那苏家不过是空中的阁楼,经不起推敲。”

八皇子还欲说些什么,萧贵妃眉头轻蹙:“本宫累了,你先下去吧。”

无奈,八皇子只能起身告退。

老嬷嬷小声道:“那个苏蔽可不是个省油的灯,太子一被废,便转头八皇子的怀抱,是个野心不小的。”

萧贵妃冷哼一声:“谁说不是呢?可我儿就爱她的容颜和那不值一钱的才情,有什么办法呢?你且瞧着了,我看这女子的野心恐怕是这凤位,过不了几天,她便会热着脸回头讨好吾儿。”

苏府,苏夫人急得团团转,她推开苏蔽的房门:“你这些天在使什么性子?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,到时候鸡飞蛋打,什么都得不到。”

苏蔽红着眼:“当初你为什么要让苏皖代替我出嫁,太子的腿根本没瘸,他的容貌也根本没毁。东山再起,他指日可待!”

苏夫人早就听到了之前赛马场的传闻,那天杀的太子竟然又用赛马场的彩头,勾搭起自己的女儿!

“他若真的喜欢你,为何回来之时不以真面目示人,为何不告你他的腿没瘸,他的脸没毁?”

“他,他!”苏蔽支吾半天,说不出个所以然来。

“如今,你已然没有退路可走!皇后薨逝了。”

“什么?”苏蔽抓着苏夫人的手,面露惊奇之色。

“你没听错,太子被废、皇后薨逝,你不觉得太巧了吗?东宫已然被陛下厌弃。你嫁过去就是送死。听为娘的,好好守着八皇子。若他将来登上大宝,你这个侧妃便会成为贵妃!只要皇后死了,你便是继后!自古大周的皇后都是出自我姚家,不能在你们这一辈给断了。”

苏蔽红着眼,点了点头。

皇后的葬礼一切从简。

太子红着眼,守孝之日,彻夜守在灵位旁,整个人消瘦不少。

他怎么也想不明巴,上辈子,母后明明好好的,怎么这辈子就突然香消玉殒了呢?

郭朗消失了几天,此刻风尘仆仆地赶来。

“给母后开药的太医抓到了吗?”

“皇后薨逝的那晚,张太医便告老还乡,半路中被劫匪所杀。”郭朗禀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