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、第 1 章(1/2)

第一章重生

日影西沉,慕色渐浓。

尹岑玉睁开眼。此时天将黑未黑,屋子里尚未点灯,暗的很。他脑子里也昏昏沉沉的,盯着床帐发了许久的愣。鼻端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味,熟悉又有几分遥远。

这香价贵,一两香便要十两金,便是在他家里,也只有在父亲尚在时偶尔会燃。

尹氏在裕城是名门望族,家资巨富。只是时逢乱世,这香料分外难得,价格便格外昂贵。而父亲去世后,他追随项钺起事离开故土,全副身家都做了军饷,平日里更是同将士们同吃同住,再没舍得焚过这香。

项钺……

尹岑玉喃喃念着这个名字,眼中浮现出痛苦的神色。

他十七岁时,项钺带着一小支被打散了的队伍驻扎在裕城周边修整,偶然与尹岑玉结识。两人年纪相仿,志趣相投,很快便成为了至交好友。

尹岑玉相信项钺非池中之物。他们有着共同的理想与宏伟的志愿,想要终结这乱世,共创一个太平天下。因此,尹岑玉甚至不顾兄长反对,拿出属于自己的那份家产给了项钺做军饷,本人也跟着项钺随军远走,南征北战。

事实证明,他的眼光果然不差。后来项钺的父亲战死,项钺承其父遗志,几年时间便打下半壁江山,力压另两支起义军先一步攻占京城,灭昏君斩奸佞,推翻前朝成为了新的帝王。

另两支起义军鲁氏与褚氏虽不甘心,却也无可奈何。项钺能够先一步攻下京城,靠的不止是运气,还有超出他们许多的军力。天时地利似乎都站在了项钺那边。

项钺也大明大方的遣去使臣和谈,许了王位又许下累世荣华富贵,鲁王与褚王便也只得俯首称臣。

尹岑玉一路陪在项钺身边,以为他们的理想就要实现了。

然而项钺登基一个月后,于未央宫大宴群臣,犒赏三军。他却死在了那场宫宴之上。

面前那壶皇帝赐下的御酒中含有剧毒,尹岑玉只喝了一口,三息之间便口鼻流血,没了气息。

……那胃中烧灼般的剧痛仿佛现在还能感受得到。

可笑他没有死于乱世,没有死在战争之中,却死于最亲近、最信任的兄弟之手,死在乱世落幕,太平初启之时。

尹岑玉变成了一只鬼。

他其实是很怕鬼的。还记得在战场上第一次亲手杀人之后,他十分害怕自己杀掉的人会化了鬼来寻仇,每日疑神疑鬼茶饭不思,肉眼可见的日渐消瘦。项钺嘴上笑话他,夜里却还是搬到了他的营帐中陪他一起睡,将自己的长戟立在帐篷门口:“常言道鬼怕恶人,我这长戟杀人无数,凶煞无比,等闲的鬼肯定不敢靠近。”

转了转眼珠,项钺又笑道:“不过,有一种鬼怕是我也挡住不的。”

尹岑玉攥着被子一角又怕又好奇:“什……什么鬼?”

项钺在他旁边躺下,眉眼带笑:“红衣厉鬼啊!你没听说过吗?我驻扎在裕城时曾听当地人讲过,裕城城东有个女子被她丈夫给害死了,她怨气难消,死的时候又恰好身着红衣,便化为了厉鬼,十几个道士都拿她没办法……诶,你家不就在城东吗?她没去找过你么?”

尹成玉吓得缩进被子里,项钺还非要跟着钻进被子里去闹他。后来项钺那个老狗比便天天在他旁边讲鬼故事,气得尹岑玉追着他打,倒是渐渐的没那么怕了。

尹岑玉想起这个故事,十分懊恼宫宴那日穿的官服不是大红的,否则自己没有道理只是一只谁也看不见的普通阿飘——难道是他的怨气还不够高吗?

或许这便是项钺的诡计了!尹岑玉恨恨地想,项钺跟他说什么紫色好,紫气东来,紫色官大……哪里好了?那紫色的官服颜色阴沉沉的,甚至还不如如今身上这一件像紫气。

……等等?如今这件?

尹岑玉一愣,这才回过神来。对了,他……不是已经死了么?

这是什么地方?

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成为阿飘后,还在宫宴上滞留了片刻。毒发的速度太快,他甚至来不及呼救或是发出些别的声音,便已伏倒在案几之上。他的魂魄悠悠飞在大殿的上空——直到此刻都不肯相信,昨夜还与他抵足同眠的项钺会对他下杀手。

然而他却亲眼看到宴席上无数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。

那些人似乎死得比尹岑玉还要痛苦许多,他们挣扎着,哀嚎着,口吐鲜血满地打滚,再没有身居高位者的体面,包括项钺许了累世荣华富贵的鲁王。尹岑玉回过头,便看到了项钺坐在高高的皇位上,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。

那笑容是那么陌生,刺得他眼睛都模糊了。

之后的事情尹岑玉便有些记不清了。他似乎是被一股力量吸到了不知名的地方,那里一片纯白,只放着一本书。

尹岑玉翻开那才知道,他居然生活在一本书里。而他在这本书中,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炮灰:他的一生和那宫宴上死去的许多人一起,被书中一句“项钺暴虐不仁,夺天下后尽杀有功之臣”便匆匆带过了。

而项钺的帝位也没有坐稳几年。项钺是那本书中的反派暴君。在尹岑玉死后的十年里,杀人如麻残暴不仁,最终被备受百姓拥戴的褚王褚宗峻——也就是这本书中的男主角取代,服毒自尽于未央宫中。

男主割下了项钺的头颅,道:“看啊,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战无不胜的项钺了。连自尽,也选了这种懦夫的手段。”

褚宗峻将暴君的尸身挂于城门口,曝尸三日,万民欢庆。

尹岑玉盯着项钺的结局看了许久。他觉得自己应该感到痛快才是,可是说到底,他和项钺都不过是作者笔下的蝼蚁,为了烘托主角的英明与高大,为了服务剧情而存在。

被至交好友背叛,被剧情定为炮灰……他不甘心,并愤恨这不公的命运!凭什么他那般努力经营的一生,却要被作者三言两语就桎梏?凭什么?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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