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轻纱笠(1/5)

边塞孤城,晓星残月。

月光穿过窗棂,风声从四面墙壁的缝隙中渗进木屋,发出呜呜咽咽的哀鸣。

“……”少年从睡梦中醒来,伸手揉了揉眼睛。朦胧中他突然发现坑头上有个黑影盘腿坐着,腰背挺直,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到微微颤抖,似乎正强忍着什么痛苦的样子。

“师父?”少年清醒起身:“师父你怎么了?”

他敏捷地扑过去,但下一刻却被年轻人伸手挡住了:“……别过来……”

“难道又开始了吗?!”

年轻人冷汗涔涔地摇了摇头,大概想说什么,出口的却是一声根本无法压抑住的惨呼!

少年手足无措,胸膛剧烈起伏,愣了几秒突然连滚带爬下了炕,跑去屋角桶里舀水。然而他端着一碗水仓惶回来的时候,却只见年轻人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,豆大的血滴和汗珠混杂在一起滚滚而下,显然已经痛极。

月光下他削瘦光洁的脊背上,大片青色图腾正渐渐显形,口有须髯、颔有明珠,赫然是龙的形状!

水碗咣当摔落在地,少年恐惧喘息:“师……师父,今年的又开始了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……”

年轻人牙齿深深陷进自己的皮肉里,鲜血如注喷涌而出,沾在他俊秀的侧脸上,看上去竟有些森白的狰狞。少年扑上去用力想把他手腕从嘴边拉开,却不论如何都无济于事,急得尾音都尖利得变了调:“你打我吧师父,别伤害你自己,求求你……”

砰的一声重响,年轻人将少年狠狠推开,继而踉跄下榻,跌跌撞撞地奔出了木屋。

寒风掠过灰白大漠,卷起蒙蒙尘沙,在远方狼群悠长的嚎叫声中向地平线铺陈而去。少年一骨碌爬起来奔到门口,只见年轻人痛得跪倒在地,鲜血淋漓的手拼命抓着沙子,甚至连粗糙的沙砾被糅进伤口都浑然不觉。

每年一次的噩梦,又开始了。

平时完美的、万能的、毫无破绽的师父,此刻就像被脊背上凶恶的青龙图腾缠绕了,拼死挣扎都无济于事,仿佛随时会被拉进黑暗无底的深渊。

少年死死抓着门框,巨大的痛苦和悲哀将五脏六腑都撕扯殆尽。

——为什么我这么没用?

如果我能帮助他就好了……

如果我能强大到,足够保护他就好了……

单超骤然睁开眼睛,紧紧握拳的手一松。

明亮的月光从窗口投进房间,客栈里静悄悄的,深夜四下静寂无声。

他感到身下湿漉漉的,才发现自己满身的汗已经把床单浸透了。

单超起身喝了口水,脑子昏昏沉沉的,似乎刚才梦到了些过去的事情,但偏偏怎么都想不起到底是什么。他竭力回忆那些纷乱无绪的片段,脑海中却只有无边大漠和苍凉月色,以及荒野上无休无止、如泣如诉的寒风。

他颤抖地出了口气,突然警觉地转过头。

对面那姑娘房中,似乎正传来极其轻微又异样的动静。

咚咚咚,单超轻叩数下,提声问:“龙姑娘?你有事吗?”

房间里谢云面孔痉挛,冷汗涔涔,手中死死抓着碎瓷片——刚才他痛苦中不知怎么抓住了一只茶杯,紧接着在内力全封的情况下,徒手硬生生将那杯子捏碎了!

掌心再次鲜血横流,然而他什么感觉都没有。

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身后,那里好像被人一寸寸掀开血肉肌肤,每根血管每丝肌肉都活活撕裂暴露在空气里,然后再被浇上最烈的烫酒,痛得人几欲发狂。

整片巨大繁复的青龙印,正缓缓浮现在那劲瘦优美的脊背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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