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夜无人入睡（2/4）

七星少年一拍胸脯：“我非常人，他们抓不到我！你只需要告诉我董卓在哪里就行了，我今晚就能刺进他的心脏！”

曹操沉默了会儿，忽然问：“你叫七星？”

“嗯。”少年点头。

“你是哪里人士，家中还有何人？”

七星不明所以，但仍旧乖乖回答：“我应该就算是这京城的吧，家里我有一个主人。”

曹操心想，原来是被人豢养的死士。

只是年纪也太小了。

他问少年家人，是敬佩少年的侠义，想着如果他此去不回，自己能帮忙照料他的家人。

可是死士——有能力豢养死士的世家，此时还有胆量派来暗杀董贼，是汝南袁氏？弘农杨氏？还是颖川荀氏？

不过少年刚说完这话就立刻改口：“不对，不是主人，是哥哥！”

曹操也随之问：“你哥哥是谁？”

七星有问必答，骄傲极了：“我哥哥是审神者！”

神神者？

神神者是什么东西？

曹操也看出来这少年有问必答的毛病，似乎在语言上对他毫无防备，那当然要再追问：“你先前说任务，刺杀董卓是你兄长给你的任务，他现在在何处？为何要刺杀董卓？他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？”

七星竹筒倒豆子般回答：“哥哥说要结束战乱，平定天下，就要先除掉董卓，匡扶汉室。秦失其鹿，天下共逐之。如果秦没有丢掉他的鹿，天下就不会陷入争夺。但秦会丢掉他的鹿，也是因为秦本身出了问题，灭六国者，六国也，非秦也。族秦者，秦也，非天下也。任何坚不可摧的堡垒的崩塌都是从内部开始瓦解。就像先帝时期闹得特别厉害的黄巾军，如果不是百姓们都活不下去了，不会在全国冒出这么多的起义。

但这份瓦解也并非无药可救。终其者，一切权利的结构皆是人组成。只要顺应历史的方向做出改变，将腐肉剜去，选贤举能，推进生产，普惠万民，上有明智的统治者，下有可靠的官吏，大汉就还有的救。”

曹操听的震住。

急切的问：“这是你主人说的话？”

七星没注意到他说的是‘主人’而非‘兄长’，连连点头：“当然！你听懂了吗？可能这些话你们人是要好懂一些吧，反正我不太懂。”

曹操叹息：“这是国士之才啊。你主人还说过些什么？”

“他还跟我讲过一个故事。”七星眨了眨眼，回想起那个其实他也并不太懂的故事，“从前，有一个村子里有一条恶龙，恶龙压迫着整个村子，叫村民们奉上血肉和财宝，否则就降下灾祸。终于有一天，有人受不了压迫揭竿而起！在村民的帮助下他成功了，他们不但屠了龙，还占领了龙的地穴，那里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。

屠龙者过上了好生活，村子里也太平了一段时间。但几十年过去，屠龙者的后代出现了变异的现象，竟然在财宝上长出了恶龙的龙鳞。于是村子又陷入了恶龙的压迫。

然后新的英雄揭竿而起，屠龙功成，最后却又陷入成为恶龙的循环”

曹操何等敏/感，这点简单的隐喻自然一听就懂。

不过龙自古就是天子的象征，恶龙之说他还是第一次听，此等比喻，真是胆大啊。他若传扬出去，说话的那人死上百次都不够。

但，这个比喻又是那么的贴切。天下大势果真就是如此，王朝之初有多英明，王朝之末就有多荒唐。如周文王到周幽王，也如秦嬴政到秦胡亥。

下一个上来的王朝，也终会有变成恶龙的一天。所以治世之后总会有乱世，而乱久了，也会有人能再一次屠杀那头龙，得到那只令全天下都眼红的肥鹿。

权利，如此吸引人，又是如此危险可怕。

曹操在这个故事中听出了看破世事者的无奈。可是他心中有着不一样的看法——恶龙虽永远存在，但最初，屠龙者屠杀恶龙，为村子争取到的和平也是真实的。既在乱世，和平难能可贵，只要带来过，又何必拘泥于一定会出现恶龙的未来？

七星继续道：

“所以主人说，既然屠龙者终成恶龙，那屠不屠龙，帮谁屠龙都无甚差别。不如趁着恶龙已死，它后代小家伙还没长出龙鳞的时候，把他带出地穴带去村子，教他认清楚自己本来是人。再教导村子里的人屠龙术。只要人人都会屠龙，再有恶龙出现时，人人就都能是英雄。从此后恶龙就能消失了，村子里的人再也不会丢失血肉和财宝，每个人都能过着不被压迫的生活。”

曹操听完这个故事，已是心头巨震！

大道之行也，天下为公。这是礼记中的一句话，孔圣人也说过。

难道这位少年的主人自比孔子？要以教化天下为己任？

此时的曹操还跳脱不掉时代的局限，想到的最极致的情况，就是这个人可能正打算着要对世家下手。何况前面他也说，终者在人，要换掉一批人，换新的人上去。那他是看世家的推举制选人不顺眼，打算换一种选贤举能的方式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