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8、把我的记忆交给你(1/2)

溟渊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噩梦。

虽然噩梦的主角并不是他自己,但却比他自己经历这一切更加令人痛心。

顾舟像一个毫无防备的小兽,对他开放了自己的记忆。

在顾舟的记忆里,溟渊看到了水面之下的冰山……

……

“顾舟,陆先生有话要问你,快去他办公室一趟吧!”视线里,一张模糊的脸出现在小顾舟的面前。

小顾舟用清爽的声音叫对方“老师”。

如同自己的记忆一般,溟渊想起了当前的地点是在哪里——海潮福利院。

海潮福利院是一家儿童福利院,由富商陆听潮出资成立,福利院内不仅抚养无父无母的婴幼儿,也为已到学龄的孤儿提供基础教育。

溟渊从顾舟的视角看到了他的人生,只不过比在梦境中更加严苛,溟渊不仅无法改变什么,更不能参与顾舟的回忆。

在这里,他成了彻彻底底的旁观者。

小顾舟在福利院生活了十二年,一直是福利院里最讨人喜欢的孩子。

他生了一副精致的相貌,走到哪里都是第一个被注意到的。

然而等到过了十岁之后,这种注意逐渐变了味道。

福利院的投资人陆听潮总是有意无意地接近他,用那种隐晦但却令人窒息的目光扫视着他的全身。

明明小顾舟每天都穿戴整齐,仪容端正,但在这个人的眼睛里,他却好像没穿衣服似的。

而且他还会时不时用某些有歧义的话,引导小顾舟去了解一些他不想了解的东西。

顾舟虽然年龄小,但身为一个孤儿,他对危险的感知要比其他同龄人敏锐得多。

他虽然还不明白成人间的那种事,但却隐约感觉到一种即将被剥夺某种东西的危机。

溟渊的意念站在一边干着急,但顾舟记忆中的所有人都看不见他。

当然,也包括顾舟自己。

记忆里的顾舟还是个孩子,但同一视角的溟渊却知道,陆听潮那个禽兽已经耐心等待了两年了,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撕碎他的猎物。

福利院的其他孩子并不知道,这个外表斯文、充满善心的叔叔,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。

而且还是一个口味挑剔的变态。

只有长相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顾舟,才能吸引他的目光。

记忆里的小顾舟迫于压力,还是走进了那间办公室。

办公室里,陆听潮坐在真皮办公椅上,背对着窗户,一张脸背着光,隐没在阴影里。

同时也将顾舟纯真的童年隐没在了阴影里。

小顾舟眼看着他拉上了窗帘,一步步向他走近,然后用黏腻恶心的语气在他耳边低语。

然后,陆听潮的手开始变得不老实。

小顾舟听见陆听潮说道:“小舟,别害怕,只要你听话,叔叔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。你想像有钱人家的孩子一样生活吗?想不想有花不完的零用钱?想不想去更好的学校?叔叔都能给你。”

紧接着,他又听到陆听潮的威胁,“今天不会有人来这里,你要听叔叔的话,才不会吃苦。”

幼小的顾舟看着身后锁上的门,又看了一眼被窗帘遮住的窗户,只感觉宽敞的办公室突然变得很小。

四周的墙壁向他压迫过来,仿佛要把他挤成一张肉饼。

当陆听潮的手开始探向他黑色背带裤的纽扣时,顾舟的眼睛盯向了办公桌上的一个铁艺花瓶,漂亮的丹凤眼里露出一丝疯狂。

没有人想过,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来说,这需要多大的勇气。

记忆里,小顾舟的耳朵里因为紧张和恐惧嗡嗡作响,就像刚刚经历了爆炸一样,尖锐的耳鸣声从他的脑腔扩散到四周。

他终于摸到了那个铁艺花瓶。

砰!砰!砰!

钝器击打的声音不断响起,小顾舟的眼前变得一片血红。

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,发现自己手里握着变形的花瓶,满身是血的站在办公室外的空地上。

周围的人用惊恐的眼神望着他。

一名教师高声尖叫着跑去报了警。

救护车和警笛的声信很快包围了福利院,陆听潮被送进救护车,小顾舟则被两个孔武有力的警察带走。

其中一个,就是在顾舟梦境中出现过的何警官。

溟渊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感同身受。

顾舟那时的情绪,完完整整地传递到了溟渊的身上,让他心痛的同时又怒火滔天。

为什么顾舟会在夏夜的事上那么执着?

因为他自己也经历过类似的事,知道那种无助与绝望交织的感觉。

同样的事发生在别人身上,溟渊的心情往往不会有任何波动。

大多数的生物在溟渊的眼里,与海里那些随时会被吃掉的小鱼没什么分别。

只有顾舟不行。

在顾舟的所有事上,溟渊都有着区别于其他生物的双重标准。

那是他的伴侣,即便顾舟幼年的时候还与溟渊没有任何关系,溟渊也无法忍受顾舟承受这样的伤害。

但是,迄今为止的记忆里,顾舟的表现都堪称勇敢。

这与成年后的顾舟大相径庭。

不等溟渊多想什么,记忆里的场景已经切换到了警局。

坐在警察办公室的小顾舟手里依然紧紧地捏着那个铁艺花瓶,幼猫一样警惕地盯着周围的人。

小小的顾舟骤然失去了对他人的信任,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成了惊弓之鸟。

好像别人说一句话,他就会突然弓起后背,张牙舞爪地跳起来。

何警官冲着其他同事摆了摆手,小心翼翼地端着一杯热可可,放到了顾舟可以碰到的地点,但却没有太过靠近。

“别怕,你已经安全了。”

这句话如同一个开关,让小顾舟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。

铁艺花瓶当啷一声掉在地上。

一名女警惊呼了一声,“手!”

小顾舟的手掌下意识地摊开,露出血肉模糊的手心。

铁艺花瓶上有许多装饰物,形状也并不规则。

面对危险时过度的紧张让小顾舟忘记了疼痛。

但是危险过后,十二岁的孩子终于哭了起来。

是何警官把顾舟带回了家。

小顾舟的脸上带着淤青,那是陆听潮没有失去意识前的反击造成的。

洗手间外,何警官都声音响起,似乎是在解释顾舟的来历。

“是从福利院带回来的,我看那孩子状态不对劲儿……我办案这么久,见过不少反社会人格的孩子,他们要么就非常冷漠,要么非常狡猾,这孩子可不是……更何况这孩子长得……案子应该另有内情。”

这时,一个小脑袋从门口伸了进来。

“哇!你都被打成花脸猫了!我爸爸抓住那个坏蛋了吗?”

溟渊认出了何昭的脸。

似乎是小何昭下意识把顾舟当成好人的行为让顾舟放下了些许防备。

回忆中的小顾舟放下牙刷,低声说道:“我把坏蛋打进了医院。”

“太酷了!你是怎么把他打进医院的?”

小顾舟抬起头的时候,看见了站在卫生间门口的何家夫妇。

他在何家的客厅里,将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。

“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!陆家还敢来警局找说法,我看他们才应该给警局一个交代!”

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。

可是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溟渊却并没有感到欣慰。

因为他已经知道了顾舟所有经历造成的后果——顾舟的现在。

如果过去真的是美好居多,顾舟绝对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。

至少小时候的顾舟并不是个内向、孤僻的人。

正如溟渊所料的那样,何警官没能为顾舟讨回公道,反而自己没了性命。

回忆毕竟只是回忆。

溟渊无法看到顾舟视角以外的东西。

他看见何警官的时候,何警官已经是抢救无效,被推出来的尸体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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