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01 育儿日常(3/3)

这是他从五年的婚姻里领悟到的一点小小心得。

沈嘉洋四岁那年,沈亦泽开始教他钢琴。

并非他摁着儿子的头非教他不可,而是在练琴的时候,他看见儿子在门口驻足聆听,便随口问了句:“想学吗?”

沈嘉洋点点头说:“想!”

他招呼洋洋在他身边坐下,为他弹唱:

“亲亲的我的宝贝

我要越过高山

寻找那已失踪的太阳

寻找那已失踪的月亮……”

想把钢琴弹好,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不行,出乎沈亦泽的意料,小家伙还挺有毅力,不用人督促,每天都坚持练两个小时琴。儿子练,身为父亲的他自然也要以身作则,一边陪他练琴,一边指导他演奏。

三四岁是孩子好奇心最重的年龄段,“问题宝宝”的脑子里自带十万个为什么。

“天空为什么是蓝色的”、“猫猫为什么不会说话”这种都算小儿科,沈嘉洋还能问出“我是谁,我从哪儿来,我要到哪儿去”之类的哲学问题,令安亦不知该如何作答。

“爸爸,死亡是什么?”

从宠物医院回家的路上,沈嘉洋突然问。

沈亦泽想了想说:“死亡就是再也不会长大,再也不能动弹,再也发不出声音了。”

“那……你和妈妈也会死吗?”

“是的,我和妈妈也会死,每个人都会死,死亡是所有人的归宿,不过那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,在这之前,我们还要陪你度过很多很多个儿童节,很多很多个春节。”

车里安静了好一会儿,沈嘉洋再次问:“胖仔是不是要死了?”

沈亦泽愣了下,这件事他和安安从未当着儿子的面说过,可小孩的直觉往往最为敏锐,大人越是想要隐瞒,越是瞒不住。

沈嘉洋看着爸爸,认真地说:“胖仔瘦了好多,不爱动,也不喵喵叫了,它一定是要死了,对不对?”

胖仔患上了极其严重的肾衰竭,在住院之前已连续一个多月不吃不喝,也无法排泄,全靠止吐药和止痛药维持着,爱干净的它连围脖都舔不动了。曾经还是7kg的肥猫,如今已经瘦成了4kg。

宠物医院用尽了所有方法,却无力回天,眼见得胖仔一天比一天消瘦、痛苦、挣扎,安亦不得不接受了安乐死的提议。

这次带洋洋前往宠物医院,一是例行看望胖仔,二是签订安乐死的协议书。

下次再来,就是最后一面了。

洋洋跟胖仔一向亲近,就连玩具也总是跟它分享,他也许早就猜到了胖仔的情况,只是懂事的他始终不曾问出口。

死亡是很残酷的话题,既然儿子提及,沈亦泽就无法再回避,他也不打算再回避,点点头,平静地说:“是,胖仔就快死了。”

“那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它了?”

“是的,下次来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它了,所以我们要好好跟它告别,陪它走完最后一程。”

《少年派》里有一句台词:人生就是不断的放下,但遗憾的是,我们常常来不及好好告别。

来不及告别是比永远失去更加痛苦的事情,而告别的过程,也会让儿子懂得生命的宝贵。

最后一面时,胖仔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,瘦骨嶙峋的它用尽了最后的力气,向前来告别的一家三口喵喵直叫。

沈嘉洋将胖仔抱在怀里,抚摸它快要脱落殆尽的毛发。

胖仔很快就累了,累到连眼皮都睁不开,它的叫声也由依恋变成痛苦。

“洋洋。”

杨九安轻轻喊他的名字。

沈嘉洋知道,该是分开的时候了。

医生将奄奄一息的胖仔推进手术室。

沈嘉洋挥着手,望向缓缓合拢的手术室的门,直至再也看不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