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(2/2)

在听完任惜遇的告诫之后,纪燃看似乖巧地安静下来。然而任惜遇早有预感般点开朋友圈,果不其然看到纪燃最新发布的一条朋友圈,一张对着酒杯拍的照片,擦得锃亮的杯壁上有意无意倒映出他穿着白衬衫制服,衣领敞开露出点胸膛的身影,配文:【开始打工。】

底下排着一串同校学生或昔日狐朋狗友的溢美吹捧,什么纪少爷这身衣服真拉风,这酒杯我得去买下供起来,纪少爷靠过的吧台都变炫酷了!

任惜遇:……

不愧是纪燃,落魄到去酒吧当服务生都能搞出皇帝微服出巡的气势。

新学期伊始,李老师指定了乔乔当新班长和物理课代表。乔乔推脱不掉只好接下,来任惜遇这里收作业都觉得自己格外理亏。任惜遇当着班上众人的面把作业交给她,笑了笑道:“乔乔班长加油干,我相信你。”

乔乔这才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,开心地点点头跑开了。

厉邵扬看着乔乔在后面一甩一甩的发辫,撇了撇嘴,低声对任惜遇说:“晏晏,你能不能少发点圣光?看看你自己,都普照出多少信徒了。”

任惜遇无奈道:“你别说的跟我在传销一样好不好?乔乔顶替我当班长,班里有些同学可能怕我有意见,会给她使绊子,我得当众表个态支持她才行。”

“好吧,”厉邵扬歪了歪头,不知从哪里变出一颗奶糖,递给任惜遇,“晏晏菩萨,请吃信徒的贡品。”

任惜遇被逗得噗嗤一笑,刚要伸手去拿,嘴里猝不及防被塞了颗圆圆的糖,冰凉的薄荷味很快溢满口腔。

任惜遇含着糖抬头,看见陆自寒拿着薄荷糖的包装袋站在面前。他把糖用舌头顶到腮边刚要开口说话,脸上又被盖上一张模拟卷。

“立体几何就算错了,做成这样还好意思让我帮你改。”陆自寒一句话,让任惜遇一下子忘了刚才要说什么,慌忙拿下卷子去找题目:“怎么可能,我建系做的呀。”

陆自寒点了点卷面:“这两条线是一个平面吗?”

“啊!我看错了。”任惜遇懊恼地提笔订正,专注得脸都快埋进卷子里了,全然忘记了身边的形势。

厉邵扬捧着奶糖黑了脸:“陆自寒你……”

陆自寒一伸手拿走了厉邵扬手上的奶糖,剥开丢进自己嘴里,推着眼镜对他挑衅似的一笑,高冷地转身离开了。

厉邵扬皮笑肉不笑,在心里口吐芬芳。他发现班里的纪式纨绔就像韭菜,割了一茬立马长一茬,好不容易送走了纪燃,现在陆自寒居然也跟继承衣钵一样不要脸起来了。

年级组给高三安排了两周一节的物理实验课,任惜遇再怎么避着程乾也不能逃课,只能捏着鼻子去实验室。昔日班主任在实验室讲课依然热情洋溢,不明真相的同学们很开心见到程乾,下了课还围着他请教问题,或抱怨对现在班主任的不适应。

听着程乾和众人有说有笑,任惜遇只觉得分外反胃,下课之后为了躲开,主动拿着小组的试管架送去储藏室。

关上存放试管的柜门之后,任惜遇一回头,突然看见程乾不知何时走进了储藏室,站在阴影里看着他。

任惜遇装作没有看见,径直往门口走,又被他伸手拦住。任惜遇只得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:“程老师好。”

“我真佩服你,到今天还能装得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。”程乾没了伪装的笑容,阴沉沉地看着他说。

“程老师,我也很佩服你,到今天还能坚持留在A中。”任惜遇垂着眸静立着,甚至懒得再看他一眼。

程乾冷哼:“鱼目混珠的都留得住,我有什么坚持不了的?”

任惜遇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:“那几位老板应该没那么掉价,找你来整我吧?看来程老师信息网很广啊,这种消息都能打听到。”

程乾冷声道:“你猜这个消息传出去,你在A中还能不能混下去。”

任惜遇忽地莞尔一笑,明媚得日光都失色了一瞬:“不如程老师先猜猜这个消息传出去,任万山会不会让你活着走出A中吧。”

程乾面色果不其然一僵。任惜遇趁着他愣神,侧身打开储藏室的门,大步走了出去。

晚上回到宿舍之后,任惜遇一边接着电话,一边在笔记本上写写划划。

“你下午给我发了消息之后,我查了一下,任氏集团跟程乾有交集的只有小陈秘书。”任轻尘道,“他们俩是高中同学,关系应该不错。”

“不错到可以交流老板家严禁外传的八卦吗?”任惜遇淡声问,“那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好。”

任轻尘笑了:“小陈秘书再没脑子,也不至于看上程乾那样的人。我看小陈前两天参加了高中同学会,估计是在酒席上喝多了说漏嘴,被程乾猜了个大概。不过能马虎到这个程度,小陈也真是离死不远了。”

任惜遇道:“轻尘哥,别着急处理他。他一下来,元石公司的项目落到你这里,以后不好摘清。”

任轻尘觉得自己常常看不透任惜遇,就像现在,明明任惜遇想要报复任氏集团的心情那么强烈,却又不用自己这个最方便的人脉接近权力核心。他想不出任惜遇还能用什么方法。

任轻尘没有说话,但任惜遇仿佛猜到了,笑了笑道:“这是我自己的事,我不想牵连你,万一失败了,我不就把你拖下水了吗。”

“惜遇,你别跟我这么见外,我……”

“好了轻尘哥,我累了。”任惜遇打断他。

任轻尘叹了口气,终道:“好吧,你好好照顾自己,晚安。”

挂断电话,任惜遇继续在台灯下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对账目,在账单流水的复印件旁边留下一大串草稿。保险起见,这些账单不能交给任何人核对,于是他只能抽空在网上自学会计,慢慢梳理计算。

算到一半,手机震动了几声。他停下笔随手点开一看,顿时凝住目光。

他猛地站起身,快步走到衣柜前,打开柜门,翻到最底下的抽屉,上面的锁果然有被撬过的痕迹。打开一看,里面的灌肠工具和套子都没了。

任惜遇下意识拨出一个电话,不等对方开口就问:“陆自寒你没发疯吧?”

“?”陆自寒难得迟疑了一下,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卷子,“我觉得半夜做阅读理解,应该还在正常人行为范围内。”

“不是你就行,那没事了。”任惜遇松了口气,就要挂掉。

“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?”陆自寒敏锐地追问。

“不算麻烦,我能解决。”任惜遇笑了笑,“抓到你背着我开小灶了,做的哪篇,明天给我看看。”

程乾蹲在没开灯的出租房里,眼里满是疲惫的血丝,一会儿盯着手机的亮光,一会儿盯着从任惜遇宿舍偷来的东西,靠一瓶劣质洋酒和对任惜遇的意淫强撑着精神。白天他尚能抓住最后一层体面的皮囊,到了一无所有的夜晚,离开学校,回到自己的出租屋,像是一切都被打回原形,无处躲藏。

他一度以为自己突破阶级壁垒,不择手段地挣扎求生,永远不会遇到同类,直到他看见任惜遇。初次相遇,任惜遇太像一只一无是处的羔羊,缩在豺狼的身体下瑟瑟发抖。他抱着试探和同情的心态,去接近他,用爱施舍。他以为这样的羔羊,最缺的就是被人珍惜爱护,一点甜头就能对他感激涕零。却没想到,任惜遇比任何一只羔羊都冷漠狠毒,将他践踏到尘埃里,从头到尾却连正眼都没看过他。

他不甘心,死在自以为能掌控的同类手里,却始终连一次被正眼相待的机会都得不到。每一次的攻击都被借力打力推回,程乾仿佛掉入魔障,变得越来越不堪,气急败坏地撕掉所有伪装,直到现在,他几乎疯狂到丧失所有理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