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(2/2)

任轻尘转头问任惜遇:“原来惜遇还当过补习老师啊,那为什么要不告而别?”

任惜遇咯噔一下,意识到离开厉家和被任家认回有个巨大的时间漏洞,赶紧回答:“我亲生母亲出了点意外,没来得及跟厉家打招呼。”

任轻尘和邵女士听了这话同时沉默下来。正好老师说得差不多了,任惜遇就上讲台主持流程,组织学生们有序离场,留家长在教室继续听班主任讲话。

任惜遇坐在小树林里的长椅上发呆,忽然一颗奶糖递到眼前。他一抬头,不出意料看见厉邵扬的笑容。

任惜遇无奈地看着他:“你哪来那么多?”

“这边小卖部都没得卖,我还是让我妈从B市带来的呢。”厉邵扬抱怨着,剥开一颗丢进嘴里。

“我都说了,我已经不喜欢吃了。”任惜遇叹气。

“我喜欢吃不行吗?”厉邵扬转头望着他,“高二一整年,我都靠着它记住你的味道,现在已经习惯了。”

任惜遇躲开他的视线,轻轻吸气:“厉邵扬,你没有必要记住我,我也早就不是那个味道了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厉邵扬一句话,问得任惜遇一个字也说不出。

为什么离开?为什么删了他?为什么一年没有消息?为什么再次见面那么冷漠?

厉邵扬并不是什么都没察觉到,他只是不想逼问答案,想等任惜遇自己开口,可任惜遇怎么也不可能把那些肮脏污浊的交易摊到厉邵扬的面前。

“你只需要知道,我不是以前的何晏了,别对我抱有多大期待,你会失望的。”任惜遇说完,站起来便想走。

“晏晏!”厉邵扬跟着站起来,一把抓住他的手,“我不问了还不行吗?你就当我今天什么都没说,我们重新从朋友开始做起好不好?”

任惜遇狠着心挣了一下,没挣开,反而被厉邵扬搂着肩膀往怀里摁。任惜遇所有能对厉邵扬的狠心都用完了,自暴自弃地靠过去,像饥渴难耐的旅人倒向海市蜃楼的甘泉。

将要倒进厉邵扬的怀里时,腕间忽然一痛。没等任惜遇反应过来,不知从哪里出来的纪燃锢住他的另一只手腕,把他从厉邵扬的怀里拉开。

“纪燃!放开晏晏!你弄疼他了!”厉邵扬怒道。

纪燃一挑眉,歪头对夹在中间的任惜遇笑:“任惜遇,你自己说,要不要我放手。”

任惜遇看着近在咫尺的纪燃,那双染着恶趣味和报复欲的漂亮眼睛,像看着金子打的锁链一层一层勒上自己的脖颈。

任惜遇用眼神与他无声对峙,一点一点把自己的另一只手,从厉邵扬掌心的温热里挣脱开。

“厉邵扬,我还有事和纪燃说,你先回去吧。”任惜遇连回头看着厉邵扬的勇气都没有,只背对着他漠然开口道。

厉邵扬震惊地看着任惜遇的背影,连他的手从自己掌心脱出都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
纪燃冷哼一声,拉着任惜遇便走。回过神的厉邵扬冲上去拦住二人的去路,死死盯着纪燃:“晏晏你说,是不是纪燃逼你。”

“我逼他什么了?”纪燃只觉得好笑,熟稔地搂过任惜遇的肩,低头捏起任惜遇的下巴,“小班长,我逼你了吗?不过找你玩玩么,是不是?”

“你他妈把手拿开!”厉邵扬罕见地爆了脏话,想动手又怕误伤任惜遇,结果被纪燃一抬手推开。

眼看着三人要打成一团,两道声音忽然传来:“你们在干什么?”

家长会结束后,任轻尘和邵女士聊得甚欢,一路找孩子找到小树林,就目睹了这场闹剧。

任轻尘看着任惜遇被锢在纪燃怀里的别扭姿势,皱起眉头说:“你是小燃吧?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,勒着惜遇干什么?”

“纪燃,你这叫校园霸凌,再不松手我就把你上报到政教处。反正今天家长会,所有家长都在,让大家都看看,你是怎么欺负同学的。”厉邵扬冷声说。

“霸凌?”纪燃像是第一次听见这么新奇的指控,憋不住笑起来,又被厉邵扬挑起了火。他纪燃这辈子想做什么想说什么,还从来就没顾及过任何人,于是气血上头,更强势地捏着任惜遇的下巴,宣战一般,气势汹汹地勾起嘴角,“谁他妈在霸凌任惜遇,老子在追他。”

说罢,纪燃不管不顾地凑上去想要吻住任惜遇颤抖发白的嘴,可又看见任惜遇通红的眼眶和马上就要溢出的泪,那双眼睛里有纪燃从未见过的强烈愤恨,大有纪燃敢当着厉邵扬的面亲他,他就能与纪燃鱼死网破的意思。

过烫的情感灼痛了纪燃的眼底,他最终还是改变了路线,把唇印在了任惜遇的额头上。

最终是纪燃家的秘书赶到,在事情闹大之前,几个家长把孩子各自分开,强行领回去了。

坐在任轻尘的副驾上,任惜遇捧着装小蛋糕的纸袋子,一直低着头没说话。

任轻尘开了一会儿车,把车停在路边,开口打破安静:“饿了吧?先把蛋糕吃了垫垫肚子。”

任惜遇眨眨眼,从袋子里拿出两块蛋糕,想了想递到任轻尘面前:“大哥也吃一块。”

“这……好吧。”任轻尘无奈地笑了笑,随手挑了一块不那么花的,和任惜遇一起拆开包装用小叉子铲着吃。

任惜遇戳着芝士蛋糕上的小草莓,轻声问:“大哥为什么会来给我开家长会呀?”

任轻尘顿了一会儿,才说:“以前我上学的时候,来开家长会的,不是吴秘书就是司机。”

任惜遇抬头,看着任轻尘把奶油抿进薄唇,微微一笑:“那天听吴秘书跟你的电话,就觉得,如果是我的话,应该会想要个真正的长辈来替自己开一次家长会吧?”

任惜遇听着任轻尘低沉的话音,心头像是被一只手抓住了,挤出酸涩的汁来。

其实从小学到现在,他的家长会从来没有家长出席。母亲开着红玉发廊,怕到学校给自己儿子丢人,总是找借口跟老师推辞。他代替家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,听着老师和同学家长对自己称赞不已,总是不知该怎么回应。

这还是他第一次,有真正的长辈给他开家长会,给他准备小零食,接送他上下学。虽然这个长辈,也只是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同父异母的哥哥。

也许离开这个特定环境,任惜遇还是会归位到任轻尘竞争对手的位置上,被他想办法边缘化、挤出任氏集团势力中心。可至少在此刻,任轻尘真的在努力学习做一个长辈,给他同病相怜的弟弟弥补一点童年的遗憾。

任轻尘犹豫了一阵,还是道:“今天的事你别太放在心上,纪家那小子野惯了,想一出是一出,得叫他爸妈好好治治他才行。”

“哥,”任惜遇软软地开口了,乌黑的眼珠定定地看着他,“我告诉你一个秘密,你不要跟爸说。”

“什么?”

任惜遇的声音像从奶油里刚捞出来,细软清甜:“我是同性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