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(2/2)

两人与程乾告别,目送程乾下了楼梯后,任惜遇才脱下陆自寒的衣服还给他:“谢谢你解围,我回去睡了。”

“程乾有点问题,你小心一点,别跟他单独待在一起。”陆自寒说。

任惜遇听了这话简直要把白眼翻到后脑勺。自己最该小心的人,正站在自己面前教育自己呢。

“我心里有数,谢谢。”任惜遇答完,不再理会陆自寒,径直走回了自己房间。

躺在冰凉的床铺上,任惜遇反刍着程乾每一个动作,每一句话的抑扬顿挫和微表情。他观察过很多人,大部分人隐藏在笑面下的细微情绪他都能轻易捕获。

程乾很好观察,也很好揣摩。他有压抑很深的冲动和喜好,对任惜遇有隐秘的欲望。这些东西,在程乾看似贴心亲切的关怀中,或是每一句话语里夹带的亲昵中,早就被任惜遇收进眼底,一览无余。

可在任惜遇掌握的资料里,程乾寒门出身,一路求学考上高等学府,再以优异成绩进入这所高中当班主任,他的每一步都是无法复刻的艰难与幸运。只要任惜遇还是任家小少爷,程乾就绝不可能撕开表皮,索求这份绝无可能的欲念。

程乾不敢,却又心痒。一切优缺点都看似隐秘,又极好拿捏。任惜遇最喜欢和这样的角色打交道,所以他依然做出懵懂无知的样子,以在亲爱的老师那里套到一点偏袒和便利。

羔羊落入狼群,只要裹好伪装的狼皮,偶尔露出一点湿漉漉的眼神,依然能享受到公狼的照拂和保护。

当然在陆自寒那里的裸奔状态除外。

一整天的考试考得人头昏脑胀,任惜遇本来累了一晚上就有些乏力,收完卷子,更觉得天旋地转。勉强撑着收拾书包走到校门口,默念着家里司机的车牌号,眼巴巴看着来往车辆,忽然听到一道低沉好听的男声:“惜遇,来这里。”

任惜遇抬头,看见劳斯莱斯驾驶座上穿着西装的男人,五官英俊深邃,降下车窗看着他,眼里没多少笑意,但沉稳得让人安心。

是法定意义上与他同父异母的大哥,任氏集团的执行经理任轻尘。

任惜遇抱着书包坐上后座,拘谨地道谢:“谢谢大哥来接我。”

“这有什么好谢的,”任轻尘启动车子,“你上学那么久,都是司机接你,这不是我这个当哥哥的失职么。以后我有空都来接你,你把哥的车牌号也记下。”

任惜遇乖巧地笑笑:“好的哥,我记住了。”

任轻尘问:“在学校还习惯吗?”

“挺好的,住宿条件很好,老师很照顾我,同学们也很和善。”任惜遇一口气把任轻尘还没问的问题都回答了,车里一时陷入微妙的尴尬。

任轻尘轻咳一声,点点头:“那就好。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,我和父亲平时工作忙,顾不到你的时候,你尽管吩咐家里的佣人。”

任惜遇脑袋发沉地点头,闻着愈发浓厚的车载香水,闭眼假寐,脑子里还在思索任轻尘来接他的用意。

他的父亲任万山,把他从贫民区接回来,给他新身份、新名字,给他最好的生活条件和教育环境,诚然有老来得子的欣慰,但任总那么急切地拉拢任惜遇融入家族,必然是有其他打算的。

陆自寒告诉他,任万山只有任轻尘一个儿子,在任氏集团他们与其说父子齐心,不如说是分庭抗礼。上位者会忌惮一切对自己地位有威胁的人,包括自己的继承人。关键时刻出现的任惜遇,是任万山为自己准备的挡箭牌,也是对任轻尘的警示。

所以任轻尘根本没有立场对他好,就算不明面打压,也得找门路把他养废才对。而且任惜遇已经这个年纪了,任轻尘再怎么哄也不可能哄出一个对他百依百顺的弟弟,这一点两人应该都心里有数。

弯弯绕绕想了半天,还没想出个所以然,任惜遇就靠在座椅上睡着了。

再醒来时,任惜遇发现自己躺在房间的大床上,窗外天色已经黑透了。

保姆在旁边坐着,看他醒了连忙来探他的额头,一脸怜爱地说:“小少爷,你发烧啦,医生刚来看过开了药,咱们先吃点东西再喝药好不好?”

任惜遇连忙坐起来:“好的,药在哪里,我自己去拿吧。”

“哎呦,乖乖躺着吧。刚才在大少爷车上,你怎么都叫不醒,还是大少爷抱你上来的。任先生和夫人吃过了,叫你安心养病,不用跟他们打招呼了。”保姆扶他靠在床头,对他说。

任惜遇顿了顿,迟疑地开口:“大哥……抱我上来的?”

“对啊,先生还夸他懂事来着。”吴嫂回答。

任惜遇大概明白了,任万山把他当做考验任轻尘听话程度的筹码,任轻尘装乖讨巧,只能捏着鼻子在任万山面前演几出兄友弟恭。他只庆幸任轻尘抱他上楼的时候,他没有中途醒过来,不然两个人都会很尴尬。

好在任轻尘完成任务就没再来打扰他,任惜遇吃了药,昏昏沉沉睡了过去,直到第二天午后才醒过来。

这天晚上纪家要办一场小型品酒会,任万山已经说过要带他去了。于是任惜遇吞了两片退烧药,换好衣服上了司机的车。

“惜遇身体好点了没?”任万山在后座理着袖口,抽空转头问任惜遇。

任惜遇点点头:“已经好了,谢谢爸关心。”

任惜遇这张和生母过分相似的脸蛋,总能让任万山恍惚一阵。他笑着伸手摸摸任惜遇的头,对司机发话:“开车吧。”

到了纪家,任惜遇跟着任万山逢人就问好寒暄,拿着一杯香槟频频敬酒,却没往嘴里喝多少。眼看着聚会过了大半,快要划水成功了,张扬跋扈的少年音一下子闯进大厅,夺走了众人的注意力。

“惜遇呢,惜遇来了吗?”纪燃风风火火闯进门,一嗓子吼得所有人都知道他要找任惜遇。任惜遇无奈,只能走出来。

纪燃看到任惜遇,眼睛顿时亮了,抓着他的胳膊往外跑:“给你看个好东西!”

纪燃带着他离开大厅,穿过花园,进了自己住的独栋小别墅。餐桌上摆着一只酒瓶,瓶身还挂着水珠,大概是刚从酒窖里提出来不久。

“为了要这瓶酒,差点就错过聚会了。”纪燃得意洋洋地靠着椅背,“赛奎农酒庄刚调来的,尝尝?”

任惜遇不想扫纪燃的兴,而且现在说自己病了很像找借口。他只好开了酒塞倒出一点在杯子里,细细抿了几口。

酸涩浓厚的味道在舌尖绽开,他不是很会品酒,只能笼统地说一句:“好喝。”

纪燃笑着看他,说:“好喝就喝完吧,这瓶都给你了。”

任惜遇微微一愣,问他:“今天晚上喝完吗?”

“是啊,就在这里。”纪燃往后一靠,看他的反应。

任惜遇迅速看了一眼酒瓶的容量,有点绷不住脸色了:“你想灌死我吗?”

纪燃嘻笑起来,话音一转:“也没有规定非要用哪张嘴,喝下去就好了。”

任惜遇脑子里嗡的一声,看着装着满满当当红酒的瓶身,再看看漂亮得有点邪气的少年,在心里下了论断:纪燃,是与陆自寒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疯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