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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着话,皇后想要上前去抢回包袱,建昭帝使了个眼色,两个守在一边的高大内侍上前,一左一右“扶”住了皇后。

建昭帝扫了一眼包袱里的东西,厌恶地皱起眉头,“拿去都烧了,要烧得干干净净。”

冯德应声而去。

这一下根本都不用审问,皇后自己把一切都交待得清清楚楚。

建昭帝为难地皱起眉头。

巫蛊之术乃是大忌,但凡发现都是要抄家灭族的。可彭家经过彭筹一案,再经过之前欺压百姓之事,已经落魄得不成样子。他对彭家没什么好感,但那是太子的母族,太子如今的情形……

建昭帝于心不忍。

裴无咎抬眸,说道:“父皇,既然魏贵妃没有大碍,安王妃也安然无恙,只要把那些东西烧了就行,毕竟……家丑不可外扬。”

他这话可说到建昭帝的心坎里了。不管是安王宁王云雁山遇刺,还是太子沣河遇袭,包括今天的魏贵妃、安王妃出事,都是家丑。这些事一件件一桩桩,没有一个是真相大白于天下的。

虽然皇后把这些巫蛊的东西藏了二十几年,让建昭帝毛骨耸然,但他还是想把这件事压下来。一个是家丑,一个是他实在不忍心让太子的情况雪上加霜。就皇后这罪名,至少也得废后,御史一通参下来,弄不好就得白绫三尺,到时候万一太子受不住这个打击撒手而去,那可就悔之晚矣。

裴琅显然也明白了这一次不可能废后,反正太子已经废了,皇后现在的情形死不死都没什么两样,干脆卖了个人情,说道:“说起来都怪冷翠宫的下人们太大意,竟然没有看好皇后。”

他这话的意思建昭帝一听就明白,冷翠宫服侍皇后的人都是从凤仪宫跟过去的,那是皇后的心腹,自然是要帮着皇后。现在皇后弄出这么大的乱子,肯定要将这些人通通换掉,派些陌生的宫女内侍过去,好好地“看”着皇后,至少不能让皇后再做出任何不法之事。

“来人,送皇后回冷翠宫。”建昭帝一摆手,两个内侍扶着皇后离去,正好跟烧完东西回来的冯德碰上。

冯德盯着皇后看了一眼,低下头回到了建昭帝的身边。

看看时间,也该准备早朝了,建昭帝摆摆手,“你们先去吧。”

安王和宁王离开龙极宫,建昭帝闭上眼睛养神,双臂张开等着冯德给自己更衣。

半晌没有动静,建昭帝疑惑地睁开眼睛,冯德正在一边低着头走神,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,竟然没有注意到建昭帝的动作。

建昭帝诧异地挑起眉毛,冯德跟了他二十多年了,向来细致入微,他还从来没见过冯德走神走得连他需要服侍都没注意到。

“咳咳。”建昭帝轻咳一声,冯德猛地抬起头,这才看到建昭帝伸着双臂,连忙过来帮他把刚才临时披上的外袍解开。

“想什么呢?”建昭帝问道。

冯德一边轻手轻脚地给他更衣,一边说道:“奴婢今晚有点吓到了,魏贵妃那情形,还有安王妃……拿着剪刀刺心口,让奴婢想起了二十年前。”

建昭帝闭着眼睛,下巴点了点,“嗯,巫蛊之术都是二十年的事了,没想到当时没清理干净,皇后也不知道怎么弄到手的,竟然留到了现在。”

冯德小心地看了看建昭帝的脸色,见他眉头紧皱,面上带着疲惫,声音更轻了,殿里角落的小内侍几乎听不清楚,“倒不是巫蛊,是罗夫人。魏贵妃刺中心口流了那么多血,让奴婢想起了罗夫人当时也是这么自尽——”

一句话没说完,建昭帝猛地睁开了眼睛,眸中一片血红。

“罗——”他的声音颤抖,几乎不成调,手指也哆嗦起来。

罗夫人是当年的康郡王妃,也是裴无咎的母亲。她死的时候,建昭帝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死了一半,他从来不敢也不愿去回想她自尽时的情形。他将她埋在记忆的深处,要不是冯德提起,他已经忘记了,当初她自尽的情形跟魏贵妃一模一样。

“皇!后!”建昭帝咬牙切齿,每一个字都好像是嚼碎了和着血从齿缝里挤出。

冯德垂着眸,没有再说话。二十年前他只是建昭帝身边的小内侍,犯了错差点被打死,是罗夫人一句话救了他一条命。罗夫人红颜早逝,他偶然给她的儿子传递些紧要的消息,比如建昭帝遗诏里写的殉葬,也算是报答罗夫人救命之恩。如今,罗夫人的仇他也报了。

建昭帝捂着胸口,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。他胸口闷疼得厉害,脸憋得通红,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冯德,“去、去拿丹药。”

很快,一个精致的木盒递到建昭帝的手里,里面是几颗血红的丹丸。建昭帝取了一枚塞到嘴里,半晌,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。

刚想站起来,眼前一阵发黑,建昭帝又倒回了椅子里。

“陛下,您脸色不好,要不要叫太医过来?”冯德小心地问道。

建昭帝摇摇头,又吃了一枚丹药,脸色眼见着红润起来,他歇了一会儿,站起身,步伐虚浮地去了前殿。

冯德落后几步,跟在建昭帝的身后。

建昭帝一边走一边考虑着该如何处置皇后。本来看在太子的份上,他不想处死皇后,毕竟太子现在的身体太过虚弱,恐怕承受不住废后的打击。而且要是废后,太子就不算是嫡子了,到时候恐怕会有御史借机提出废储。

废储是早晚要废的,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。建昭帝的打算是让太子一直占着储君的位置,安王和宁王势均力敌,直到他死的时候,再重新立下储君。

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,连罗夫人也是死在皇后手里的,那可是他最喜欢的女人,给他生下了长子的女人,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。

皇后……

建昭帝的手指紧紧地握了起来。皇后利用麝香,不知谋害了多少皇嗣,这也是他膝下只有三个儿子的原因。更可恨的是她利用巫蛊之术,杀了他最爱的女人,今天又想杀他的贵妃和他的长媳,现在看来,丽嫔刺杀也是皇后弄的。

贱人!竟然连他也想杀!看来他当时疑心的没有错,如果他被丽嫔所杀,太子顺利继位,现在的天下早已是他们母子掌控了。如果他身受重伤,后宫可是在皇后掌管之下,到时候他可能一样会无声无息地死去。

想到这里,建昭帝出了一身冷汗,连带着对太子也多了几分不喜。

原本他还想为了太子着想留下皇后一命,现在看来斩草必须除根,谁知道皇后会不会还藏着什么巫蛊之物,万一用来控制他身边的人再来刺杀他可就糟了。

甚至太子那里,也得多加防备,也许皇后把什么东西传给了太子呢?

建昭帝一边走一边思考,等到坐在龙椅上,已经把皇后的结局安排得明明白白。

……

就像裴无咎建议的,皇后使用巫蛊之术害人一案并没有大白于天下,而是悄悄地掩藏起来,除了当事的几个人知道,也只有太子知道真相。

太子十分震惊,不敢相信皇后会做出这样的事,他亲自去了冷翠宫,想要问个明白。

冷翠宫的宫女内侍显然都已经换过,不是他所熟悉的凤仪宫宫人。皇后穿着凤袍,在殿中走来走去。她高昂着头颅,骄傲得仿佛依然是昔日里的国母。只是身子消瘦得厉害,往日合身的凤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,仿佛是挂在一个架子上。

皇后盯着太子看了一会儿,突然笑了,“皇上来看哀家了?”

太子大惊,“母后,慎言!”只有皇上山陵崩之后才皇后才能自称哀家,而她称他为皇上,难道在她的心里,父皇已经薨逝,他继承了皇位,而她成了太后?

皇后淡淡一笑,睥睨从容,“怕什么,这天下都是咱们母子的,哀家说什么,难道还要看别人的脸色不成?”

太子心中一片悲凉。

这恐怕就是母后一直以来的梦想。她一直期盼着这一天,却不知道,这一天是永远都不会有了。

“母后,我是不可能当上皇上的,至于母后,就算成了太后,那也是幽禁在冷翠宫。”太子干瘪的脸上浮起一丝悲哀的苦笑,“母后,醒醒吧,不要自己骗自己了。”

皇后犹如被雷击中,呆立在殿中,半晌,泪水顺着脸颊滚滚落下,愤怒地斥道:“胡说!本宫辛辛苦苦二十年,凭什么你不能做皇帝?凭什么我不能做太后?!”

没有人能回答她凭什么。

不知是不是打击太重,皇后渐渐有了厌食之症,什么都吃不下。太子来看过很多次,盯着她让她吃东西,硬给塞到嘴里,最终还是会吐出来。

太医诊过,说是心情郁结,开了方子,也并不见好,反而日渐严重。

……

“皇后是真的病了还是假装的?”薛筱筱很是好奇。

裴无咎薄唇勾了一下,“是有人要她病的。”

“哦……”薛筱筱估计这个人应该就是建昭帝了,毕竟在皇宫里做手脚要皇后的命,还得让太医听话,除了建昭帝也不可能有别人了。一对夫妻最终走到了这样的结局,也是悲哀。

仔细想想,皇后所做的一切,都是出自善妒和维护她自身和太子的利益。到最后对魏贵妃和她下手,也是因为太子中毒身体被毁而发了疯不顾一切地要报复。

薛筱筱托着下巴,想着自己这性子比皇后还要善妒,如果她处在皇后的位置,别说看着别的女人生下裴无咎的儿子,就光是裴无咎和别的女人睡了,她都无法接受。

退一大步讲,如果因为有了孩子而不得不忍下来,有一天自己孩子被人毒害,失去健康的身体甚至性命,她一定会比皇后做得还要绝,不管是什么贵妃王妃,连皇上的命也得一并取了。

薛筱筱打了个寒颤,她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这样疯狂的女人。

“怎么了?”裴无咎一缕心神永远都在她身上,见她神色有异,放下公文滑到她身边,将她揽在怀里,手指摸了摸她发白的小脸,问道:“吓到了吗?”

薛筱筱定定地看着裴无咎,想了想,低声问道:“殿下,你有没有可能……坐上那个位置?”她竖起一根纤白的手指,朝上指了指。

裴无咎长眉一挑,“自然有可能,非常可能。”他不想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里,需不需要殉葬要看别人的心情,妻子会不会遭到玷污要指望着别人的道德底线。他想成为最厉害的那个,任何人都不能安排他的命运,任何男人都不敢觊觎他的妻子。

薛筱筱咬着唇,考虑着自己能容忍他后宫里有几个妃子,想了半天,答案是一个都不行。

“放开。”裴无咎的手指压在她的唇上,阻止她咬自己,他发现小姑娘有个坏毛病,内心特别纠结的时候,总喜欢咬嘴唇和舌尖。那天晚上被巫蛊毒害她拿着匕首纠结着要不要刺自己的时候,就把舌尖咬破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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