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5、三更合一（2/2）
红星百货里遇到的少爷公子高翔，懂计算机的小哥贺飞；集团公司的神秘女孩姜谷雨；机械一厂的厂长沈志明和主任罗宏。
他感到自己今天一天遇到的有趣的人和事，仿佛比他上辈子几十年见过的都多。
他本来还时时注意着，怕自己一不小心说出早上和于立人发生冲突的事情，让彭纭担心。
但实际上当他说起下午发生的事情，整个人都陶醉其中。
什么于立人马精维，他都一一抛之脑后，压根没想起来这两个人。
陆云薄突然意识到，此刻他的人生充满活力，遇到的人们无比热情洋溢，鲜活生动。
原来，束缚住自己的从来不是别人，而是自己。
只要他拿出勇气试图走出禁锢，就能发现，这世界竟然是如此的不同。
在陆云薄滔滔不绝的讲述中，三人吃完了饭。
陆云薄和往常一样，把桌上的碗筷收拾一下，拿去外面的公共水池清洗。
只是今天做的菜比较多，用掉的锅碗瓢盆也比较多，彭纭安顿好陆劲，也来帮陆云薄的忙。
陆云薄清洗着一些碟子和碗，而彭纭带起橡胶手套，清理着用来炖红烧肉的高压锅。
公共的空间原本只用来人们打水和洗漱，想要洗碗，必须要到一楼的一个专门用来洗餐具的水池。
但是那个水池太小，一到饭后，整个楼的人们都来洗碗，人满为患。
而且，那是个露天的水池，一到冬天，人们手冻得通红不说，水溅到地下就容易结冰，不少人路过水池的居民都滑倒过。
陆云薄也当过这水池的受害者。
某一年冬天，他有一次出门急没注意，顺着冰面就出溜了出去，薄薄的冰层是最滑的，他感觉自己漂出去能有三四米。
后来居住在这里的西联集团的员工和家属，就跟单位提了意见。
来年的春天，就有工程队过来，在每个楼层用于接水洗漱的公共房间里，又增加了一个用来清洗锅碗瓢盆的水池。
今天陆云薄他们三人做饭花了些时间，吃饭比较晚，吃完也就比较晚。
此时公共房间没什么人。
两人忙碌间，陆云薄突然开口问道：“纭纭，咱家有BB机吗？”
陆云薄想起今天高翔留的电话号码，其中一个是BB机的号码。
一九九五年，BB已经非常普及了，而自己身上连个通讯装置都没有。
陆云薄对这件事情有些疑惑，便随口问了一下彭纭。
彭纭正在认真地擦洗那个高压锅——毕竟是问邻居借来的，清理起来要多费些心思。
听到陆云薄问他，手上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，她没看陆云薄，只是慢慢用海绵擦着锅子的底部。
沉默了一下，彭纭说：“你过年的时候给彭纲了，不记得了？”
彭纭这么一说，他隐约记得有确实这么挡事。
妈|的，原来是给这个兔崽子。陆云薄暗骂一声。
“怎么，你想把BB机要回来，还是再买一个？”彭纭轻声问道。
“没什么，我就是随便问问，没事，没事。”陆云薄笑了笑，含糊地答着，他本来只是随便问问，没想到竟然聊到了彭纭最不愿聊起的话题。
“今天那个电风扇。”彭纭突然回到了下午陆云薄进门时的话题，“买就买了，你说得对，有风扇总比没有好。”
彭纭停顿了一下，接着说道：“不过，以后买电风扇这种大件，可不能不跟我商量。”
陆云薄想了想说道：“这样吧，既然咱家用风扇也凉快不下来，要不我明天去店里把它退了，反正包装也没拆。”
“行。”彭纭点点头继续说道：“云薄，家里用钱的地方多，儿子马上要上托儿所了，且不说你想让儿子上国际幼儿园，就算是厂办幼儿园，孩子的教育花钱也不少。”
“还有……”彭纭欲言又止，没把话说下去。
今天下午彭纭一直不太开心，这其中的原因，陆云薄现在才明白过来。
他扔下手里正在冲洗的碗筷，走到彭纭身边，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，拉起彭纭的胳膊，说道：“你妈是不是又打电话问你要钱了？”
彭纭低着头没说话。
彭纲是彭纭的弟弟，比彭纭小七岁，还在上高二。
彭纭的父母从小就溺爱他们的宝贝儿子，每天都给他灌输，你有个姐姐给你挣钱，你混成什么样都没关系。
彭纲对自己的前程有恃无恐，自第一天上学起就没认真学习过，从小学一年级起就成绩倒着数。
倒是彭纭，从来没出过年纪前三。
后来他上了高中，成绩更是一塌糊涂。
又正值青春期，在社会上结交了一堆不三不四的无业青年，没过多久，一个还没成年的愣头青，就染上了一身社会习气。
每天和混混拉帮结派，久而久之，不仅纯真丧失殆尽，人也变得愚蠢。
当别的孩子都在为高考奋斗的时候，大脑空空的彭纲，却每天做着发财的白日梦。
他从那群知识、智商、视野都欠佳的狐朋狗友嘴里，听到都是凭着热血和莽撞，就成就一番大事业的鸡汤故事。
学习有什么用？将来还不是来给我打工。
这句蠢话，竟然被彭纲当做人生格言。
于是彭纲学也不想上了，每天逃课。
跑出学校就是和他的“兄弟们”蹲在街边，抽烟吹牛，畅想自己飞黄腾达的未来。
当然除了吹牛，这群人时不时会琢磨着干点什么。
一会儿说要支个摊子卖皮鞋，一会儿说要卖衣服，一会儿又说要倒腾香烟。
但最后每件事都不了了之，没一件做成的。
唯一做的得心应手的事情，就是说要做生意，问家里人要钱。
彭纲一开口，彭纭的父母就立刻找上彭纭，软硬兼施，就是要让彭纭给他们儿子钱。
陆云薄从不反对做生意这件事，相反，他认为国家仍然处于发展初期，做生意有着广阔的机会，或许能打开一片广阔的天地。
但是陆云薄绝不相信彭纲能把生意做好。
他始终觉得，获得美好生活，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读书，学习、考试，考个好大学，找个好工作，路径清晰而简单。
相反，做生意需要果敢，又需要谨慎，需要人情练达，又需要真诚正直。
做一个学生，只需要学习课本上的知识，多多努力看书多做一些考题。而做生意，则要学习去了解生活中的一切人，一切事。
做生意，可比学习难得多。
再看看彭纭的那个不争气的弟弟，小学连学习拼音都比人慢半拍。
长大了以后，学校的课本也不读，学校外的书也毫无兴致，大脑空空，不学无术。
陆云薄崇敬每一个在生意场上奋斗的人，但是对于彭纲，陆云薄没有一丝信任。
“纭纭，有什么事你要给我说。”陆云薄帮彭纭扯下了手上的胶皮手套，又轻轻握了住她的手，说道。
“我妈打电话，说彭纲想再做个生意。”
这话陆云薄已经听得耳朵里起茧了，有些愤怒地说道：
“做生意，他会做个屁的生意。他还念着高中，哪来那么多时间做生意，放学跟着他那些个大哥倒腾个小买卖就叫做生意了？”
“他一个高中生，暑假过后就升高三了，正事不想，就知道做白日梦。”
彭纭看了一眼陆云薄，眼睛里突然泛起一丝泪水，哽咽着说道：
“我妈下午打电话说，彭纲他不想上高三了。”
---
“不想上学了？”陆云薄丝毫没感到诧异，他太了解这个小舅子，高考在他眼里可能还没有和哥们溜旱冰打台球有意义。
“怎么，他不念书，又准备捣鼓什么买卖？”陆云薄问道。
“他说，他想卖BB机。”彭纭说道。
“就因为他要走了我的BB机玩了几天？”陆云薄难以置信地说道。
彭纭默默点点头。
卖BB机！？
相比于听说彭纲不想上学，卖BB机这件事让陆云薄更加震惊。
愚蠢的人总是能在最错误的时候，选择最错误的事情！
一九九五年，正是BB机市场开始江河日下的年份。
这一年，手机逐渐流行起来，BB机在新时代的通信工具下不堪一击。
销量锐减，价格跳水，寻呼台大量关闭——
这一系列标志着BB机走向终结的事情，基本都发生在九五年和九六年。
陆云薄还隐隐记得，BB机的价格从一千多降到五六百，再降至两三百元。
现在要是囤一批BB机来卖，等待的就是价格大跳水，所有的货都得砸在手里。
“你这个弟弟，简直蠢到无可救药。”陆云薄只感觉胸口被闷了一拳，愤愤说道。
彭纭也沉默着叹着气，她虽然没法像陆云薄一样预见BB机的兴衰，但是她了解她弟弟，只会侃侃而谈，其实对所有事情都一窍不通。
与其再给他钱做生意，还不如把直接把钱扔到海里来得方便。
“纭纭，你先回屋吧，剩下的我来洗。”陆云薄见彭纭情绪不好，便让她回去先歇着。
彭纭回了屋，陆云薄也没什么心思好好收拾。
只是又认真清洗了一下高压锅，擦干后给邻居张婶送了过去。剩下的碗筷，他三下五除二便草草收拾了。
陆云薄回到房间，陆劲正缠着彭纭让妈妈陪他玩。
看到儿子可爱的样子，彭纭心情好了一些。
陆云薄也坐在一旁，陪着儿子和彭纭。
虽然这件事还是压在两人心头挥之不去，不过快乐的家庭时光，还是抵消了一些阴霾。
没玩一会儿，陆劲便玩累了，躺在彭纭怀里沉沉睡去。
彭纭抱着儿子，悄声说道：“给你说个开心的事吧。”
“哦？什么开心的事。”陆云薄摆出一副聆听的样子，轻声答着，怕吵醒熟睡的儿子。
“今天下午，段思萍给我打电话了。前段时间，她提起的那个数学老师的职位，你还记得吧？”
陆云薄点了点头，这件事情他记得很清楚。
段思萍是彭纭的大学室友，也是好朋友。
陆云薄大学和彭纭谈恋爱的时候，也常常和段思萍遇到。一来二去，段思萍便成为了彭纭和陆云薄共同的朋友。
段思萍毕业以后便去B市第十中学当高中物理老师，时不时会和彭纭聊一些学校的事情。
彭纭之前跟段思萍提起过，等儿子上幼儿园以后，她就想出去上班。
段思萍便格外留心高中的工作信息，想着有相关的机会就随时介绍给彭纭。
“段思萍说，她学校正好有一个数学老师的职位，学校要求，被推荐的人必须是数学系的大学生。”
“她给学校领导说了我的事情，领导点了头，基本就算是同意我去当老师了。今年九月，等儿子去上了托儿所。我也就可以去入职了。”
这些事情陆云薄也记得很清楚。
经过段思萍的推荐，彭纭顺利地去了第十中学工作。
第十中学是区重点，学校风气不错，每年也能考出几十个一类本科。
彭纭专业水平高，也会教学生，学生们都喜欢她。
她和段思萍同在一个单位工作，好朋友又是同事，日子过得也很开心。
后来，由于黄文娟在学校欺负陆劲，给陆劲造成了创伤。
彭纭发现儿子的异样，无奈只得辞了职重新回家照顾陆劲，在学校的工作只干了六个月。
因为这件事，第十中学的领导对彭纭颇有微词。
而段思萍作为推荐人，也因此收到领导的指责。这件事情，甚至一度让段思萍和彭纭的关系变得很僵。
直到后来彭纭专程去段思萍家，当面说明缘由，两人才重归于好。
“嗯，那太好了！”
陆云薄虽然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，但是此刻还是忍不住替彭纭感到高兴。
彭纭终于露出一抹微笑，说道：“家庭主妇我当得太久了，也该出去工作了。”
陆云薄知道彭纭这句话的意思。虽然当年她为了儿子，主动选择在家照顾孩子。为了孩子的教育和成长，她并不介意在家里当家庭主妇。
但是骨子里彭纭是个要强的人。
她天资好，学习好，也喜欢学习和工作。
她人生的意义，绝不仅仅在于照顾孩子和家庭。
她更希望凭借自己的智慧和才华，为社会作出贡献，这才是属于她的，实现自己价值的方式。
彭纭已经为了家庭，已经牺牲了自己的理想好几年，陆云薄为这件事情感到愧疚。
上辈子他没能帮助妻子守护自己的理想，这次他一定要做到。
既然聊起了托儿所的事情，陆云薄想起他还有一件事情没做。
“纭纭，你把中午在幼儿园要来的那几个电话给我吧。”
“在我包里。”彭纭冲着柜子看了一眼，“喏，柜子上，包外面那个小口袋里。”
手提包外侧有个拉链，陆云薄拉开以后，从里面找出记着学生家长和宋老师电话的纸条。
他看了一眼钟表，晚上八点多。
大家这时候应该都是吃完晚饭，没什么事情做的休闲放松状态，正是个打电话的好机会。
陆云薄摇了摇手里的纸条，对彭纭说：“那我去打电话了。”
“哎！”彭纭叫住了他，“你要给谁打？”
“我想先给丁华家里打，问问情况。”陆云薄说道。
“等等，你过来。”彭纭示意陆云薄过来帮她抱一下儿子。
陆云薄从她怀里接过儿子，然后调整了一下枕头，让儿子舒服地躺倒了床上。
“你先给别的家长打，丁华家的电话我去打！”彭纭说。
看来她还是为白天黄文娟欺负丁华的事耿耿于怀。
陆云薄点点头，说道：“好，我先去打电话。”
作者有话要说：V后稳定每天三更或双更，都是肥章，谢谢小天使们支持正版嘤>3<
过两天会开个抽奖活动送晋江币给大家，小可爱们持续关注呀~~
啾咪！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