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66、第 166 章（2/2）
礼部侍郎忙道：“正是！因此你问我，我也说不出什么来，就别问了。”
洛金玉淡淡道：“这就奇怪了。下官再往下查，发现卖那凶宅之人，乃是大人的远亲。”
礼部侍郎的神色逐渐难看，强忍着道：“京城就这么大，难免沾亲带故。子石，你这话令本官费解又惶恐。这句话可保真：本官绝对见也没见过那四千五百两！”
洛金玉道：“下官并未说四千五百两是大人拿了。下官只是费解，侍郎大人既在礼部就职，又与那房主是亲戚，京城就这么大，五百两的凶宅卖出了五千两高价，大人竟丝毫不知情吗？”
礼部侍郎忙道：“是远亲！且那事儿又没经本官的手，不归本官管，本官怎么就非得知道了？说起来，本官也很费解，你从哪儿看的养孤院预支账目？此事好像不归你管，你负责的是皇室祭祀大典吧？”
洛金玉平静道：“那个也有些账目问题，可下官还未查完，因此且先不提。待查完，下官自然会陈书汇总，递交司礼监进内阁稽问，大人勿要担忧着急。”
礼部侍郎：“……”
本官一点也不着急！但本官很担忧！祭祀大典需皇上亲自主持，已经是油水最难捞、最难找出茬儿的了，所以在你官派文书下达礼部后，我们觉也不睡、千挑万选给你找出这么个地儿，怎么你还能找出毛病？！
祭祀大典是皇室要紧事儿，下面人糊弄谁也不敢糊弄皇帝，因此算是很谨小慎微的了。可也因此，若在这事儿上挑出错儿来，罪也很大。礼部侍郎如何能不慌？他此刻只想飞奔去找尚书汇报！
洛金玉正色道：“我们先说养孤院的事。”
礼部侍郎急于脱身，敷衍道：“子石啊，擅自干涉他人管理范畴是大忌，得罪同僚的。好在这儿只有咱俩，我就当没听过。”
洛金玉道：“下官已经说了，上官也听得很清楚。若您着实没听清楚，下官可以复述。”
礼部侍郎皱眉：“这事儿压根不归你管！说起来，你究竟在哪儿看见养孤院预算文书的？虽是同部文件，可也不能偷看！你让你同僚怎么想？！”
洛金玉平静道：“若非此事确实不归下官职责内容，下官便不是在此请问上官，而是直接递交司礼监进内阁稽问了。至于养孤院预算文书，亦非下官偷看，而是负责此事的同僚将文书遗漏地上，被下官拾到。因此，下官回上官的问话，下官觉得，他应该想想怎么自省。下官同时建议官部罚他一月俸禄，小惩大戒，以防他日后再行事马虎，恐酿成大错。”
礼部侍郎：“……”
现在那厮就已经酿成大错了！你他大爷的把文书掉河里也比掉洛金玉的眼睛前面强啊！
礼部侍郎绞尽脑汁，拿出官场惯用的招数，拖延道：“好，好，京南养孤院买房开销一事，本官让人去核实。”
洛金玉道：“下官说过，这只是其中一例。譬如各处养孤院日常开支亦有很多蹊跷。他们报账上写，养孤院每人每日三餐——”
礼部侍郎打断他的话，道：“小孩儿要吃好些，这是先帝亲口说的。”
洛金玉道：“下官揣测先帝所说，无非是让小孩儿吃饱，有肉，而不是让养孤院每日吃牛肉燕窝。”
礼部侍郎讪讪道：“谁说他们吃这些了？”
洛金玉道：“下官问过府中厨娘，寻常富足人家吃得好些，每人每月也绝到不了一两银子。可养孤院一个小孩儿，每人每日，竟有一两纹银。若非他们每日吃牛肉燕窝，下官不知他们要吃什么才能有此开销？何况养孤院集中采买，常理而言，必比寻常百姓散买更优惠。
就说下官家中，日常吃饭是三口人。早晚虽清淡些，却也精致，午餐更是丰盛，几乎日日皆有鱼肉，有时还有燕参鲍肚。如此下来，询问府内账房，下官家每月用在吃上不过三十两银子。平摊下来，每人每月十两纹银，每人每日，绝不到一两。
下官与沈无疾皆是在朝任职之人，下官品级不高，可沈无疾乃司礼监掌印太监，本朝官阶规定，他为正一品。我们所吃亦是如此，养孤院的孤儿为何比我们在吃上耗费更多？”
礼部侍郎正要开口，洛金玉又道：“大人不必问下官是否孤儿不配比我们吃得好，下官并无此意。只是下官质疑，这每日每人的一两银子，当真吃到他们的肚子里了吗？下官非常费解，一个不足一岁的婴儿，他的开销之中，为何会有因蹴鞠受伤而导致的药物与补品支出？他如何蹴鞠？还是其他孩童蹴鞠时，将他放在场旁，飞来横祸？”
礼部侍郎：“……”这谁写的帐！是个傻子吗？！
洛金玉继续道：“朝廷仁厚，愿意赡养孤儿，乃是人伦大幸。自然，这些孩子可以、也应当在糊口饭菜之外享受瓜果零食，然而，账目上的荔枝令下官很是费解！荔枝产自岭南，岭南离京城路途遥远，且产时天气炎热，荔枝娇贵，极难保存，一路上快马加鞭，仍要不时换新冰块。当今圣上都觉奢侈，特意下令叫每年荔枝产时只进贡两筐，尝个味儿也就罢了。下官请问上官，京城十所养孤院，每年夏季每院所报荔枝开销统共超过五十斤，这五十斤荔枝从何而来？”
礼部侍郎艰难道：“虽是孤儿，也不低人一等，也有资格尝个鲜……况且，虽然运荔枝难，可也不是没有商人运来京城售卖。”
洛金玉道：“大人，京城百姓三十万余人，大约有二十多万终生未尝过荔枝。京城是有荔枝卖，却需十两白银一斤，几乎不会有平民百姓耗费钱财买这个吃。下官不觉得孤儿低人一等，可孤儿受国家贴补养育，倒也不必‘高人一等’，否则天下百姓何必辛劳耕作？自家儿女也舍不得买荔枝吃，却缴纳国税给孤儿吃。他们何不索性将自家儿女送去养孤院，倒比在家要享受！这与养孤院成立初衷是背离的。更何况，若当真是偶尔采买给养孤院的孤儿尝鲜也就罢了。可依照以上种种疑处矛盾而言，这些钱银荔枝，究竟是孤儿享用了，还是个别官员贪受了，下官就怀疑得很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