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55、第 155 章（1/1）

何方舟并不因此怨恨家人。他们待他十分尊重,与他相见比过年还要认真对待，父母亦总是将何方舟当初为了他们才卖身进东厂的事儿挂在嘴边，时不时就要对弟弟妹妹说一说,让他们牢记大哥的恩情。父母还总说,日后弟弟生了孩子,要过继给他一两个,叫他也有香火传承。

除此之外，他们亦不贪图何方舟如今的权势。不像有些同僚荣归故里，家人便仗着关系作威作福。

何方舟家世代行医,说不上是书香世家，却也门风很正,父母严格交代子女,让他们不要在外随意说大哥的名头。何方舟给他们财物,他们也不拒之门外,只是总劝说下次无需再送。

何方舟就是想在鸡蛋里挑骨头,也很难挑出来。但是,偶尔他会觉得失落。

有一次,母亲寿辰，他前去拜寿,劝阻再三,父母才没有另给他做些大鱼大肉的“富贵菜”，让他能与他们一样吃母亲的长寿面。

面碗里，其他人都是一个鸡蛋，母亲碗里两个,何方舟碗里三个。

他家如今不比以前，几个鸡蛋着实算不了什么事儿，只是,这其中的意味就……

何方舟倒也没说什么，就这么吃了，顺口夸了几句鸡蛋嫩。

后来，何方舟临走时，多看了几眼院子里的鸡，他一个妹妹便嘴快道：“刚那鸡蛋就是这几只鸡下的，大哥你带两只回去不？还有些鸡蛋……”

何方舟还未说话，他母亲已急忙拉住妹妹，很认真地训斥：“你大哥提两只鸡回东厂，像什么样子，别人说闲话的。”

妹妹“哦”了一声，又小声道：“那我给他提过去？”

母亲嫌她不懂事：“你少给你哥出难题。东厂还能少了你这两只鸡？”

妹妹不说话了。

何方舟知道，母亲绝不是舍不得这两只鸡和那些鸡蛋。她只是觉得东厂门槛儿高，觉得他身份厉害，觉得如今的他不缺两只鸡和鸡蛋，她只是担心叫别人知道了，会嘲笑他有这一门土亲戚。他都知道。

他还知道，如今的他在他们眼中，比起是家人，是儿子，是大哥，更多的是恩人，是贵人，是高高在上的提督东厂。

可他们却不知道，他就是缺那两只鸡和一篮鸡蛋。

“发什么呆呢？”明庐问。

何方舟回过神来，习惯地先笑了笑：“没什么。抱歉。”

“他们摊儿快收完了，走，喝酒去。”明庐道。

何方舟定睛一看，问：“庙会刚开始热闹，就收摊儿？”

“都是图个热闹，现在我来了，还赚什么钱？”明庐笑哈哈地说，“肯定是请我吃酒啊。就算他们今晚彻夜摆摊儿，那赏钱也不够还我这债主的。”

何方舟好奇地问：“你是他们的债主？”

明庐道：“说笑的，江湖救急而已，指不定我还欠别人钱呢。”

胡人收着地上的绳索，绕到这边，顺嘴接话：“我看你钱没欠什么，情债倒是欠了一屁股，都躲京城来了。这回又是惹了哪个女侠追杀？”

明庐忙道：“别胡说八道，我最近陪我爹呢。”

“你每回都拿你爹当幌子，那怎么没见你陪你爹来庙会？难道你要说这是你爹？”说着，指了指何方舟。

何方舟：“……”

“滚！”明庐虚踹了那人一脚。

何方舟跟着明庐，与那几个胡人在瓦子街东绕西绕，进了巷子里的小酒馆。酒馆很简朴，桌椅板凳看起来有些年头了，留下些刀劈斧凿的旧日痕迹，也不知此地曾发生过什么。但这并不影响酒馆的繁荣，里面坐了许多江湖人，聊天划拳喝酒，十分热闹。

何方舟刚踏进去，就听到“明兄”“明盟主”“明大侠”此起彼伏。

明庐笑嘻嘻地一一打过招呼。

何方舟默默观看。明庐是纯粹的江湖人性情，他与人打招呼，勾肩搭背很是自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