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5、第 115 章(2/2)

领着送亲队伍的老者恼怒道:“你们这是做什么?误了时辰,得罪了蛟仙,谁担得起责?”

对方为难道:“二叔,我也是奉命行事。”

“奉谁的命?徐大人他忽然昏了头吗?下这种命令?”老者是此地德高望重的宗族长老,对着本地父母官也不客气。

——倒也不奇怪,越是偏远小地方,越是裙带勾连,比起官位尊卑,许多时候人们倒更看重亲族辈分。

领兵堵住去路的小辈半句嘴也不敢还,唯唯诺诺地听着、赔着笑,却始终不敢退开半步,只在心中叫苦连天。

老者懒得再说,一招手,竟也不顾面前是守城官兵,便要送亲队伍自顾自地往前继续。

料那些人也不敢动手!

——送亲队伍中许多镇中辈分极高的长辈,而守城官兵都是镇中子侄,哪敢造次?回头唾沫星子都能将他们淹了。

果然,这些官兵面面相觑,手虽按在刀上,却半点不敢露出锋刃。

就这还被人们纷纷指责。人群中沾亲带故的,你一言我一语,或劝他们,或指责他们,他们也动摇起来,不是很坚定地往后退着。

眼看送亲队伍就要突破出去,忽然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:“问徐大人?那您老可得受点儿累,去阴曹地府里问啦!”

洛金玉:“……”

这声音,这语调,这口气,可真是耳熟得很!

镇民循声望去,只见一匹雪白骏马飞奔而来。

来得近了,众人看清马上的人,纷纷睁大了眼睛。

只见那人身穿大红底色、描金绣银的飞鱼服,头戴宝帽,腰间挎着绣春刀——这些都不要紧,要紧的是那人的脸,生得可叫一个明眸善睐、丹唇外朗,几乎不可用人言轻易形容!

又见那人嘴角虽微微勾起,眼波里却泛着森森寒意,于富贵如锦花一般的面容上平添出凛然高贵之感。

活生生像是神仙下凡,方才有得这等相貌气质!

这人策马来到送亲队伍前,勒住马,又开口说话了。说话的声音如同少年一般,确切些说,比之少年,又有些略尖偏阴柔。

他一手提着马缰与马鞭,另一手按在刀柄上,垂眼斜瞥着下面那老者,冷笑道:“如何?要咱家纡尊降贵,也亲自送您这老不死的一程吗?”

老者哪曾受得这等挑衅羞辱,仰头就要斥骂,可见这人笑容忽然一收,只剩眼中寒意,也不知怎的,心中猛然一颤,只觉冷风过身,背上全是虚汗。

他讪讪地别开目光,不敢与之对视。半晌,看向一旁的兵官,强作镇定地问:“这位是?”

那人正要回答,就被打断了——

“司礼监掌印太监,”沈无疾收回看着那老不死的目光,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,淡淡道,“——沈无疾。”

镇民面面相觑,顿时大气不敢出。

他们此处离京虽远,却也听过沈无疾的大名。听闻如今朝政皆由此人把持,权势丝毫不比当年的九千岁曹国忠弱上半点,天子起居批文皆由这位盯着,他不许,天子便不敢。

过了好一阵,那老者强作镇定地拱手道:“原来是沈公公!却不知沈公公不远千里大驾光临,所为何事?”

沈无疾却不屑于再与他说话了,冷冷地瞥了一眼那领兵的当地镇民。

那兵官只得硬着头皮对老者道:“沈公公是来查……查邪神布教一事,您老还是放了轿辇上那书生吧。”

老者听他亵渎蛟仙,老眼中厉光一现,正要发作,被这子侄眼疾手快地拽住了,低声劝道,“叔,您别!您——您与我过来说话!”

说着,这兵官回头偷看沈无疾神色,却见沈无疾亦不催促,只继续坐在高头大马上,神色淡漠地遥望着不远处那轿辇。

兵官将老者往旁拉了几步,压低声音道:“他带了人来的,已杀了徐大人。”

老者震惊道:“徐大人乃朝廷命官——”

“是啊!”兵官也咋舌道,“您以为我怎么甘心来阻止蛟仙娶亲?这姓沈的不讲道理,来到衙门,与徐大人没说得十句话,抬手就把人杀了!本朝官员,哪怕是定了叛国的大罪,若要杀要剐也得押送京城,由皇上当面定夺。可他说杀就杀,杀完了还说,若我们有异议尽可进京上告,只要我们有命摸得到京城城门!”

老者道:“他这岂不是明晃晃的威胁?!”

兵官撇嘴:“只是威胁也就罢了,他还当真动手了呢!当时说完,他就要全面接管梅镇,凡有人提出半句质疑,都被他杀了。现如今,衙门里尸体遍地,全是血,还没收拾呢!他不让收拾,说晚些要挂到城门楼上!”

老者瞪圆双眼:“大胆!他这是要谋反?不将皇上放在眼中?”

兵官叹气:“不都说当今皇上都是他的傀儡吗?所以好汉不吃眼前亏,我们只好听他的话。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,比当年的曹国忠恐怕也好不到哪去!”

此刻想起来,他仍背脊发凉。

老者亦是通体寒冷,浑浊发黄的眼珠子转个不停,半晌,道:“大不了回头再寻个其他书生嫁给蛟仙大人,不与这不讲理的奸宦计较!”

兵官松了一口气,道:“正是这个理。”

老者拿定主意,正要回头去叫众人,忽然见到一人排开人群走过来,不由得怔了怔,随即恭敬行礼:“神官大人。”

沈无疾状似只盯着轿辇,实则眼观六路、耳听八方,他武功厉害,连老者与兵官窃窃私语都能听得一清二楚,如今忽然来了个人,他自然立刻察觉,将目光落了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