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生之怨偶_第63章(1/2)

卢娘子抿嘴而笑,笑靥如水,星眸半垂,睫毛轻掩,盯着站到了她面前的长靴,耳根飞起了一层薄红,月色之下,斯人如玉。

她不好意思正视眼前的男子,却知道那眉如剑,目如星的男子正注视着她,玄色腰带上用的红色丝绦系着长结子,正微微晃荡着。

她终于从袖中取了一只荷包,上头精心绣着五彩鲤鱼戏莲,那是她的闺名,她出生之日,母亲梦到一尾锦鲤入怀,醒后便觉腹疼生产,便给她起名卢鲤。

她低低道:“前日看裴郎君腰上荷包陈旧,我做了个不知合用不合用,若是不嫌粗陋,还请收下。”声音婉转,却引人怜爱。

裴瑄终于开口,声音沉静温和:“卢娘子,听说你出身官宦世家,却因为父母双亡,族中凋零无人护持,一个人抚养幼弟长大,十分可敬可佩。我十二岁时家中生变,猝然失去父母亲人,后来浪迹江湖,尝遍人情冷暖,更是知道你一个单身女子,守门立户的不容易。”

卢娘子脸上发热,眼圈却忽然一热,若不是父亲多少有些同年座师照拂,她一个孤女带着弟弟,早就不知被欺负到哪里去了,这几年她小心翼翼周全,不肯将就不肯苟且,多少深夜扪心自问几乎要放弃却仍是咬着牙根硬挺过来,如今听到这一句话,几乎要落下泪来,她这才知道,自己是多么希望有个人披荆斩棘而来,救她于水火之中,和爹娘一样,叫自己一声“阿鲤!”,而她终于能撒一次娇,诉一次苦,尽情的哭一次。

裴瑄却道:“我也想和卢娘子说说我家从前的事,不知卢娘子可有耐心一听?”

卢娘子点了点头,裴瑄道:“我爹是个开镖局的,身上有些祖传的武艺,性如烈火,好打抱不平,因着身上有着武艺,手下又有一班镖师,一般人也不敢和他做对,在家乡也算得上说得上话的人家,便是当地官府也要敬上三分。我是长子,深得他宠爱,从小就亲自教我武艺,六岁扎马步,七岁开拳脚,埋桩柱,大一些便日日带着我跑马射箭,耍拳弄棍。他好交天下英雄,因此家里时常有人来访,又因为讲个义气,虽然很少亲自押镖,却时常要出门去替人排忧解难,或是替人去居中调解。”

“我娘是家中独女,本得娇宠,嫁到我家便时时为我爹生气,因他撒漫使钱,又多不管家,但凡有个亲友来求说有难处,他便慷慨解囊,为着这事,家中也不知吵过多少架,从我懂事起我爹娘就没有哪一日不生闲气的。直到我十五岁那一年,因为娘又因为我爹又去替朋友出头的事生气吵架,我怕回家见我娘生气,那日没有回家,在外头朋友家借宿,结果那一夜我爹惹了仇家带了许多匪徒夤夜上门灭门,父母弟弟、上下仆妇尽皆被杀,所有家财被洗劫一空,一把火将家中烧成白地。”

卢娘子捂住嘴巴惊呼一声,裴瑄抬了眼皮,双眼幽深淡漠,有如寒潭:“我第二日才知道家里出了事,却未能回家看,就被朋友塞了盘缠让我立刻逃,怕人家还要斩草除根,也无人敢收留于我,我带着盘缠走了数家与我爹来往甚多,曾受我爹恩惠的人家,却人人惧祸,无人敢收留于我,从那时候起,我便开始流浪江湖,一个人浪迹天涯,寻访仇家。”

“可惜在我长大武艺练成,找到那仇家的时候,他却已病重不能行,垂垂待死,也并没有活得多么风光,他在江湖上杀人甚多,到老自然被手下背叛,被仇家追杀,连儿子的命都没有保住,倒是膝下有着孙儿才八岁,我看他也活不了多久,杀了他身上背了人命倒白白误了我的人生,总不能也学他杀了他的孙子斩草除根,那又有什么意思,我爹娘也活转不过来,再说我爹娘也不是想让我当个杀人犯背着人命混迹人间的,所以我放弃了报仇离开了家乡,再也没回去,听说后来他到底还是被仇人杀了,也不知那孙子最后如何。”

卢娘子是个聪明伶俐的,这会儿已知道裴瑄想说什么了,脸上唰的惨白,裴瑄笑了下道:“我这些年,从来没有想过要与什么人成亲,因为那总叫我想到我的爹娘,他们待我都极好,可是却从未有一天放弃过对对方的厌烦怨怼,直到最后一天都还在吵架,也不知道黄泉路下他们是不是还在吵。我其实和我爹很像,青山易改本性难移,改不了啦。”

“我不想让我的女人跟我吃苦,更不想某一日自己身死异乡还连累妻子儿女,如今跟着许相公,其实也是极为危险,只是在许夫人面前,我们说得轻描淡写,其实有一次和那边的土司谈判催税,许相公差点就被他们抓去杀了。他文文弱弱一个书生,有时候倒有我敬佩的大勇大义,我也想跟着他看看能走到什么地方。因此我不希望被困在一个小家里头,每日为油盐酱醋烦恼,为该不该做这桩事该不该去哪里争吵,像许相公那样,做事做到一半又要对唐娘子牵肠挂肚,顾虑万分,我却没他这般大本事能两者兼顾,天地广阔得紧,我想多走走多看看。”

裴瑄停了口,温和地低头看她,似乎有些期待地等她说些什么。

卢娘子面如白纸,几次微微张嘴,却终于没有说出那句话。

夜已深,寒霜侵衣,天上纤云不留,一轮圆月,不知人间情苦,兀自亮如明镜,白如皓雪,远处仍有聒耳笙歌,无忧无愁,一派盛世清平。

最后是裴瑄将卢娘子送回家门,拱手道别后翻身上马,低头说了句:“小娘子性格刚毅,百折不挠,必有锦绣造化,若是将来遇到什么难处需裴某效劳的,只管开口,裴某愿尽绵薄之力。”

卢娘子俯首慎重施礼,裴瑄颔首转头驱马而去,卢娘子看他始终不顾而去,轩昂身影终于没入了远处阑珊灯影处,怔怔立于门首,心中无限空茫。屋内弟弟一直候着她回来,听见响动开门出来,看到长姐满脸濡湿,吓了一跳问:“长姐怎么了?”

卢娘子低头看他,伸手抚摸他的头发,笑道:“没什么,早些睡吧。”一边眼泪却又扑簌簌落了下来。

天大地大,我想和你一起去看,风里雨里,我愿陪你同闯。

她何尝不想说出这句话,可是她身上尚有重任,她放不下,割不舍,不能走,不能闯,不可随心所欲,不能放浪形骸。

☆、第88章福祸相依

上元夜就这么过去,宝如那一天后就没有收到卢娘子送来的东西,她虽然好奇裴瑄究竟是如何说开的,却也知趣的没有追问。倒是公主府、齐国公府都有送了厚礼过来,却也并非一味贵重,难得的是用心。公主府上送来的是一套说文解字精装本,上头注释明显与外头书行里卖得不同,更为详尽,又有竹丝缠枝花卉纹多宝格盒子,里头居然是檀香木做的木牌子,每张正面雕着图,反面雕着相应的字,这是一套十分精致的教孩童识字的木牌,与说文解字相对应,正适合用在淼淼开蒙。齐国公府则送来了几匹贡纱,一匣子名贵药丸,都是太医院配好的药丸子,每匣都有方子,注明成分及其主要疗效,显然是宫中常备,与外头卖的又大不同,其中更有几样孕妇产妇专用的药,安胎顺产,十分珍贵,又有大相国寺方丈亲自开光的护身符,这也不是一般人能求到的。每一样礼都送到了心坎上,又并非贵重到令人不安,让收礼的人不免承了这份情,宝如少不得去打听了下裴瑄那边收到什么礼物,公主府送了一匹才三岁的大宛小马,裴瑄虽然再三推辞最后仍是收下了此马,面上虽然不说什么,却看得出十分喜爱,养在后院,一日三顾,如今冬日,新鲜草料难得,裴瑄将钱都拿去买了豆子麦子精心搭配草料悉心喂养。

宝如点头叹气,这位长公主,深谙送礼为人之道,她十四与右监门卫大将军王崇之子,右卫将军王修定亲,十五及笄时王修急病,将军府上文请求辞婚,公主却认为皇家更要守信诺以为天下表率,坚持如期下嫁,结果没多久王修病逝,这位公主便一直孀居公主府至今已届十年,算起来如今也不过二十五岁而已——胸襟手段绝非泛泛,只不知她只是单纯感谢,还是别有心思。

不过她很快没时间再想这些,春暖几日后,运河解了冻,唐家两老终于带着唐昭如赶到了京城,唐定唐昭如淼淼一屋子三个娃娃乱糟糟闹哄哄的在院子里闹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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