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1、0.1.9(2/3)

吴明极为配合,踩着箩筐往上一跳,根本就没看上方。他伸出手时,房顶屋檐上的少年伸出了一只手,把他拉了上去。李信轻松地将吴明拉上了房顶,踩着瓦砾,两个少年郎俯眼看着下方目瞪口呆的卫士。吴明哈哈大笑,李信在他肩上拍了下,“走!”

“快追!”

少年们行得极快,如风一般。卫士们最终无力回天,只好放弃打算告状去。他们倒是能告吴明的状,去丞相府上就好了。可是他们怎么告李信的状?李家远在会稽呢,难道还写信大骂去?去曲周侯府上告?……觉得心里憋屈啊。

傍晚的时候,李信与吴明坐在江水边喝酒。吴明喝得醉醺醺的,一会儿哭一会儿笑,趴在李信肩上。李信推他一把,他便委屈十分,“你连我小蝉妹妹都抢走了,让我趴一会儿怎么了?”

李信:“你趴你趴。”

吴明抱着他的肩就开始大哭。

李信叹口气,给他扔一壶酒。少年望着天边绚烂红霞,懒洋洋地眯了眯眼,“到底有什么好哭的?男儿郎大丈夫行走四方,何必为一件小事哭哭啼啼?我纵给你万千提示,你领悟不到就是领悟不到。你还是认命吧。”

对李信这种插刀风格,吴明快要气死。但是他喝多了酒,既跟李信打了一架,又和宫廷宿卫军打了一架,已经没力气再打了。他挥挥手,差点掉到江水中,被李信捞了起来。

吴明红着眼,望着金波荡漾的江水和一望无尽的天穹,往后躺了下去,“我就想娶漂亮好看的娘子给我阿母看。我都没见过我阿母,我阿父说我阿母生前一直帮我存聘礼。她就觉我阿父不够俏,想给我聘最好的娘子做媳妇。我就觉得小蝉好,人那么好看,性格还乖巧。她要是进了我家门,肯定不会跟我阿母吵,肯定讨我阿母喜欢……可是你这个混蛋……”

现今的丞相夫人,乃是丞相的续妻,进门时就带了一个郎君嫁过来的,后来又与丞相生了一儿一女。丞相夫人对吴明其实还好,不过到底非生母。吴明一直颇为想念自己的母亲,但是他家里并不乱,兄弟姐妹之间都非常和睦。要他胡搅蛮缠,非搅得家宅不宁,他也做不到。他心里最深的愿望,就是能让自己的生母看到自己娶妻生子。

吴明怔怔地看着天空,又释然道,“其实小蝉嫁给你也好……你比我强多了,不会让小蝉受委屈……小蝉妹妹那么难搞,谁讨好她她都不放在心上,她肯嫁你,肯定非常喜欢你吧,”他一想又要哭了,连忙忍住,粗声粗气道,“阿信你要是亏待我小蝉妹妹,别怪我挖你墙角,拆你房子!”

李信莞尔,摇了摇酒壶,也有了几分醉意,漫不经心中又透着一股舍我其谁的霸气,“来啊。老子怕谁?”

半夜,李信将醉得睡死过去的吴明扔到了丞相府上,又在水滨边上洗了把脸。他清醒一会儿后,熟练地爬上树翻了墙,往江三郎府上去。江三郎府上灯火通明,院中夜寂无人。李信开窗跳进屋子时,江照白对着桌案上的沙盘,已经看了良久了。

少年郎君带来一室酒味,江三郎根本头都不抬,直奔主题,“白天的事我从定王殿下这里知道了。太子让你去墨盒,却只给你一个长史的官位作护卫用。怕醉翁之意不在酒?”

李信坐于他对面,靠在榻上歇了歇,抹把脸后才答,“他想让我去并州,查大楚和蛮族的兵马交易是怎么回事。”

两人隔着烛火对视一眼,心中皆有了数。江照白一直怀疑兵马生意和程太尉有关,然程太尉在朝上位高权重,无人能撼动他的地位。恐怕就是太子也不行。但太子要动刀……先走着看吧。这倒不是江三郎在意的,江照白指着沙盘上墨盒的地段,“这里,位置重要。阿信你办完太子给的差事后,我建议你不要立刻回京,而是依然去墨盒走一道。如果能留在墨盒……漠北的战役,你就能插上话了。”

李信点头:“我也是这个意思,前来看看你有什么更好的想法。”

并州那边并不开战,然幽州、极北都是战场。极北是乌桓所居之所,李信早和江三郎商量过,可以联合乌桓,共抗蛮族。太子将李信派出去,李信不要急着回京,而是看想办法能不能留在墨盒。李信年纪太轻,性格又狂妄,太子不会委予他重任,让他去打仗。但李信自己想打,太子不给机会,他决定自己制造机会。

青年与少年对坐一晚,商议李信出京之事。天将鱼肚白,李信告别时,江三郎答应他去定王那里再打探些资料,将墨盒的情况及时摸清楚给李信。江三郎待在定王这边确实挺方便的,性情温和之人也有性情温和的好处——起码这次阿斯兰左大都尉在漠北挑起的战事,在江三郎苦口婆心劝了很多遍后,定王那主和的思想,总算动摇了一点。

虽只有一点,江三郎已经欣慰。

天亮时,青年在窗边目视少年离开。他心想:现在就等阿信带回来的好消息了。只要程太尉那边有情况,定王好说服的机率又大一点。势必要让定王和程太尉分心。

朝中事务一直这样忙着,漠北的战役也时而严重,时而小打小闹。中间又传回了几次消息,但都不大。据说右大都尉阿卜杜尔联合其他几大长,将左大都尉一径打回去极北之地。草原上的战争无止无休,大楚能掺和的越来越少。而时日往后,转眼到了冬月,也到了李信与闻蝉成亲的日子。

大楚长安城的人忘记了漠北的战役,全心欢喜地投入了围观翁主大婚的喜事上。

会稽来了德高望重的长辈来与长安的人一道主持婚宴,虽然李二郎的父亲李怀安没有到,但李家二房的夫人与使君来了,也给足了李信面子。就连年前便离开会稽去四方游学的李三郎李晔,听闻了兄长的婚事,也风尘仆仆地赶来了长安。李晔不光自己来,还把在家中悲春伤秋的李四娘子李伊宁也带来了长安。

李伊宁住到了曲周侯府上,对高贵的长公主与强势的曲周侯都望而生畏,却对性格温雅贤淑的表嫂和向来与自己玩得好的闻蝉非常喜欢。闻蝉成亲前的几个月,李伊宁一直住在曲周侯府上陪伴这位表姐。同时,她与闻蝉一道伸着脖子,盼望李二郎的到来。一日日下来,李伊宁简直比闻蝉这个新嫁娘还要激动。

到了成亲那晚,李伊宁更是从白天就开始围着闻蝉说话,片刻也不舍得离。

婚者,昏也。

到黄昏时,这场婚宴才真正开始。

曲周侯府上黑红两色,庄严又肃穆。舞阳翁主成亲,就连向来不理事务的陛下,都派太子前来观礼。众娘子们在房中为闻蝉梳洗换衣,待闻蝉被拥着穿上新嫁衣时,云鬓花颜,玉容雪肤。女郎光华鲜妍,仿若月霜下的清河。她自己还没有如何,身边娘子们都红了脸。

大楚婚服以黑色相压,无比的郑重。从上衣到下裳,蔽膝、鞋履、大带皆是黑色。而又在衣的边襟处,缘以红色纹饰。当老姆再为新婚女郎披上黑色素纱罩衣时,婚服已成。

众女郎望着颜色明媚、璀璨若霞的新婚娘子,均看呆了眼。闻蝉平时就是颜色出众的娘子,然她也许是家教的缘故,总是显得天真懵懂,眸子干干净净。这般明媚的长相适合婚服,然她的气质,又压不住玄黑色。为了给翁主准备合适的婚服,身边的娘子们头疼无比。幸而现今多次实验后的效果非常得好,少女乌发如坠,发间步摇华胜一走一晃,眉目清婉中,又如三月桃花般绚烂。

闻蝉自己对着镜中的自己,都有些心动,扬唇露出笑。

一众女郎们围着翁主说话,陪翁主笑。并有侍女站在门外等候,当吉时已到的通声传来,侍女们奔走相告,“二郎来了!”“翁主,你夫君来啦。”

闻蝉脸颊被说得染了红霞,心跳如击鼓,不禁在女郎们的簇拥下站起来。听到珠帘声一阵晃,又在一大片的人簇拥下,郎军从外走来,带来了一阵小风。闻蝉看向向她走来的少年,一时半刻,竟不太敢认他。

郎君头戴爵弁,上玄下纁,衣摆宽大,走来时,看到他衣摆处的黑色缘边几乎在风中飞起来。郎君的新婚服饰有上天下地之寓意,与新嫁娘婚服的阴阳专一之寓意相对。两个人站在一处中,身边女郎们半晌不敢说话。

烛火映着郎君的脸,他眼中也倒映着烛火的熠熠光泽。

李信站在门口,望着里面颜色明艳的女郎发了一会儿呆。待身边人提醒,他才微微一笑,大踏步走进去。

闻蝉也一眼看到了向她走来的李信,她再次心跳如雷,定定地看着他。他眼中有笑意,看着她时,又有十分从容之姿,似在说“别怕,有我在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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