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、第 20 章(2/2)

“这可不行,公子你淋了雨,身体虚,现在得喝姜茶驱驱寒。”云无恙强势地将姜茶往他面前一递,“公子,你别逼我给你灌进去,现在你对上我可是一点胜算都没有。”

最后一句话,云无恙说得有点骄傲,裴折气笑了:“你还想用强的?反了天了,不单单是不叫‘公子’了,说起来,我这笔账还没跟你算。”

云无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:“什么账?什么不叫‘公子’?公子你不会是受风寒,烧糊涂了吧?”

他摸了摸裴折的额头,面色稍稍缓和:“还好,不是太烫。”

裴折到底是个男人,虽然受了风寒,但是不需要把他当成是娇滴滴的小娘子,故而只是发个热,云无恙并没有太在意。

裴折拗不过他,被逼着喝了一大碗姜茶,苍白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些,生姜浓辣的味道堵在嗓子眼,残留在舌面上,怎么都消不下去。

“你是在内涵我啊。”裴折微哂,他千杯不醉,喝酒喝高了都不会断片,“我就算烧得不省人事,也不会记错,自个儿没大没小的,还想抵赖。”

云无恙:“???”

医师来得很快,还是之前请来给金陵九和钟离昧看病的那位。

前两日刚来过客栈,只不过进的不是一间房,老医师看了看裴折,显然是还记得他:“你怎么也病了?这客栈不知犯了什么邪性,接二连三的,掌柜的有没有数过,这是第几个了。”

医者仁心,老医师行医几十年了,长着一颗菩萨心肠,宁愿久不问诊,少见点病人,言辞间带着显而易见的关怀。

裴折受用他这份仁心,露出点笑意,刚才洗了个热水澡,困乏劲儿去了些,只是头还有晕乎,不影响思考讲话:“劳烦老先生了,我今儿个淋了点雨,一时不察,这淮州城的天气,与我住处不同。”

“你住处哪儿的?”

裴折答道:“南地潇湘。”

“南地啊,是个好地方,淮州城比不得,这里年前气温就低,天气也差,到今年这半个月里,我出了好多次诊,唉。”老医师嘴唇翕动,欲言又止,最后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,换了种说法,“盼着老天爷可怜可怜咱们百姓,最近出了这么多的事,也不知什么时候这祈福才能祈过来。”

祈福祭祀,是天家操持的。

年前就流传开了,太子代圣上南下,游历祈福,见一见百姓疾苦,百姓们信神佛,等着盼着,其往年身负天家龙运的太子能给自己生活的地方带来好消息,只是盼着盼着,盼过了初一,又盼过了十五,还是没见着半个人影,还闹出来一大堆的事。

裴折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,也知道老医师刚才欲言又止是因为什么,他从外地来,不像是没有身份的人,老医师怕有些带着埋怨气的话说出来,会给自己招惹杀身之祸。

老百姓们谨小慎微,经不起一点差池。

裴折略微蹙了蹙眉,心里不是个滋味,给云无恙递了个眼色,让他不要说话。

“老先生,您别急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裴折揉了揉太阳穴,缓解头疼,“明儿个天就晴了,明儿个晴不了,后天也就晴了,总会来的,不会等太久。”

老医师没说话,点了点头,裴折半阖着眼,似是不经意,又像是笃定:“上天有好生之德,最不济,人定胜天。”

是简单的受风寒。

前几日一直在外奔波,为着几桩命案操心劳神,一时稍稍松懈下来,便叫寒凉的雨浸了一身寒气,寒入肺腑,扰得人不舒服。

老医师开了几副药,怕他们没时间煎,问要不要代煎。

裴折本想答应,后来不知想起什么,又摇了摇头:“我自己来吧,正好得了空,当个放松消遣。”

“拿煎药当放松,你啊你!”老医师瞪了他一眼,不太赞同,“你还是好好休息吧,别把自己弄得病情加重,再说了,煎药有火候,你能把握住吗?”

裴折神色未变,他身后的云无恙笑了笑,正想说什么,就被裴折挥挥手赶出去了:“云无恙,你送老先生回医馆,顺便抓药。”

送人回医馆是正事,抓药是顺便,他面色从容平静,看不出一点说谎的痕迹。

看出他这是打定主意了,老医师语塞,裴折合了衣冲笑了笑:“劳烦您过来一趟了,雨天路滑,多加小心。”

老医师叹了口气,带着云无恙离开了。

房间里,裴折坐了好半天才慢慢躺倒,他一只手搭在额上,挡住了眼睛,上下嘴唇一碰,叹息声又轻又缓:“煎药啊,煎药……”

第一副药是医馆煎好的,老医师将药汁和药一并拿给等候已久的云无恙:“煎法都写在纸上了,这一副让他喝了,等好一些再去折腾,药罐可以先拿医馆里的,等用完记得给送回来就行,不用去买新的了,浪费。”

云无恙愣了下,推辞道:“这样太劳烦您了,您借我药罐什么的,我给您一些银两,就当是我租的。”

裴折与云无恙经常帮衬贫苦的百姓,裴折向来不会接受回报,云无恙跟着他十几年了,也养成了习惯,不拿百姓一针一线,不占百姓的便宜。

老医师推着他往门口去:“你赶紧走吧,别多说了,再说我就得笤帚疙瘩抽你了,不听大夫的话吗?”

老医师心肠好,经常帮助乡亲们,无偿看诊也是常事。

今日突然下了雨,也有几个像裴折那样受风寒的人,正在医馆里坐着,听见老医师的话,笑了笑:“老先生总这样,帮衬这个帮衬那个,要不是您,我们恐怕早就……唉。”

老医师眼睛一瞪,胡子一吹:“净胡说!年关时候,不知道犯忌讳吗?”

先前说话的人连忙赔了不是,满脸都是动容的笑意。

云无恙心中酸热,抱着药和药罐子,冲老医师鞠了个躬:“谢谢您了,等我家公子好了,我们再来看您。”

一路回了客栈,裴折又睡着了,他睡得不太安稳,眉头紧蹙,双手攥着被子,嘴唇张张合合,像是在嘟哝什么。

云无恙将药放下,趴下听了听,什么都没听清,不由得担忧道:“不会真的烧糊涂了吧?”

他拍了拍裴折,将人叫醒:“公子,起来喝药了。”

裴折精神不济,对于药倒不像姜茶那般排斥,拿着碗一口气干了,又躺回了床榻上:“你出去吧,我睡会儿。”

他说完就闭上了眼睛,拿着药碗的云无恙一脸复杂。

这药味重,比姜茶可古怪多了。

裴折不喜欢味道重的东西,以前喝药之后都会灌上两杯水,将唇舌间的药味压下去,今日竟然喝完药就躺下了,看不出一点要喝水的样子。

知晓他是困极了,云无恙也没再打扰他,端着药碗离开了,离开前还倒了杯水,将之放在板凳上,又把凳子挨着床边摆好,这样等裴折睡饱醒过来后,一伸手就能够着。

客栈里静悄悄的,只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,雨越下越大了,裹挟着浓重的寒气,从窗外看出去,原本热闹的大街上没有一个人。

金陵九合上窗户,接过左屏递过来的茶杯,热烫的茶水在他指尖烫出一点单薄的绯色,像碾碎的梅花汁。

他拿着茶水没喝,像是在思考什么,一脸讳莫如深。

左屏静静地立在旁边,似乎是已经习惯了他这般高深莫测的模样。

“人送走了吗?”金陵九问道。

左屏据实以答:“她不肯走。”

“她还嫌不够麻烦?算了,爱留就留吧。”金陵九聊起眼皮看了他一眼,没在此事上过多纠结,“裴折今日去了哪里,干了什么?”

左屏看出他心情不虞,言辞越发谨慎,道:“裴折今天早上去了衙门,没多久就离开了,出来后在淮水边站了一会儿,然后去了十里巷,和一个人下了盘棋。”

金陵九喝了口茶水,颜色很淡的唇看起来润润的:“和谁下的棋?”

“是一位普通百姓。”左屏顿了顿,问道,“九爷,是否需要属下去查一查他的身份来历?”

金陵九将茶杯放下,摇摇头:“算了,不是什么大事。”

过了会儿,直到左屏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,金陵九又拧起了眉,状似无意地摸了摸脖颈:“要不还是查一查吧。”

左屏:“?”

“啧,有点疼,真是条会咬人的烈狗。”金陵九自言自语,长出一口气,若有所思道,“去查查,他们有没有说什么,如果有,具体又说了什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