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第72章 小灯芯也没有蜡了(2/2)

“因为最近彻底决定放弃出国了嘛,我未来几年会在哪里,做什么还是个未知数。上大学的这几年我好像一直游离在系里所有同学之外,没认识什么人,朋友只交到了一个。对所有事情都提不起兴趣,只是埋头学习,我的开心和伤心被分割成一个月一个月。不断地在自我否定和自我鼓励中反复。现在呢,一直以来努力奔赴的目标突然没有了,突然很茫然,对任何事情都变得十分不确定,需要时间去思考。一颗心很浮躁,很厌倦自己这个状态,想从这个怪圈中跳出来。”

“这个原因似乎并不复杂。我可以给你时间思考。”

“不、不。”她摇头:“是这样的,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分开。如果是和你在一起的话,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找你,哪怕学的专业、去的地方并不是我自己想要学、想要去的。我都会说服自己,只要去到他身边就是好事。哪怕你没有要求我来找你,我也还是想要来找你。这是我自己的问题。”

“你知道,这既是好事,也是坏事。在所有人眼里,包括小丁眼里,你很优秀。如果以你为目标前进,那我也在变得更好的道路上。所以我中考能考好、高考能考好,这都是这件事好的一面。坏的一面就是,如果我一直跟在你的后面,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在你的道路上超越你,并且久而久之,我会认为你的道路就是我的道路,不去想我自己到底想追逐什么,一直处于很挫败的状态中,觉得自己和你越来越远。小丁和我说,她一直都喜欢找一个目标去追随,去超越。但如果是她的话,她不会选择你作为目标。她说,人要找比自己高,但是踮踮脚就能够到的目标,而不是悬挂在天上的目标。这样会迷失。如果是高一点的小目标,每次超越后在重新选择新目标时能够停下来重新审视自己。如果是一直追不到的目标,就不会有停下来自我修正的间隙。”

“而迷失是很可怕的一件事。每次你坐飞机,我从前一晚上就开始焦虑。你坐上飞机到落地前,我都拼命地刷新闻,生怕看到什么失事的消息。每一次我都下定决心,我一定不要让你这么辛苦的跑了,太痛苦了。可是见到你又很开心。即使两个人什么都不做,只是去酒店躺着抱着睡一觉,我都很开心。然后就是陷入深深的忧愁,送你去机场,每次我都试图冷漠,看你走安检那段路又哭得不行。生活处于一种很割裂的状态中。

可能因为我自身性格的原因,就跟我妈差不多。我们都是看着不争不抢,实际上非常要强。但与此同时呢,我心里想要什么,想要极了,都不会说出来。比如我每一次都想要说,你不要走了,留下来多陪我一天吧,我十分想念你。这样自私的话我说不出来。因为我知道,如果我说,你可能真的会多请假一天。那样我会更难过,担心你导师是不是对你有意见了?会不会不留你在组里?担心以后给你写推荐信时说你坏话,说你懒惰,天天想着国内那个女朋友。

你知不知道千禧年那会儿一直流传一个说法,说世界末日将在两千年时来临。2000年1月1日到来的前一周,我一直害怕的不得了。我想,要是陨石落下来的话,那我和我妈要多疼多热啊。要是发洪水,我和我妈要淹死了……可是2012世界末日预言被提起时,我竟然不害怕了。12月21日是玛雅历预言的末日,那天我记得特别清楚,你来找我。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,我想谢天谢地,幸好生命的最后一刻和你在一起。你不用一直跑来跑去,坐飞机十几个小时好累好累;我也不用总是在等啊等,追啊追,学啊学——这个毁灭的想法蹦出时把我自己吓了一跳。

迷失的最终结果在我看来就是追逐毁灭。它让人产生一种想要撕碎美好的冲动。这真的是太可怕了。而异国又会加剧这种冲动。说句非常自私的话,我没有办法不控制自己胡思乱想。因为我是后面的那一个,我看不到你看到的东西,所以总是会突然就担心了,突然就低落了,觉得自己很差劲。”

她叹了口气:“所以你看,异国的困难、对于我妈的担忧,似乎都是很表象的理由。归根结底还是我自身的问题。但是我自身的问题,是我只要同你一起,就没有办法得到改善的。不是我觉得自己‘配不配得上’你的问题,是我认为自己可不可以的问题。以前喜欢你,是把你当成那个离我很远的人去仰望,你无论做什么我都觉得好,觉得不愧是我喜欢的男孩子;现在梦想照进现实,两个人越亲近,总会给我一种我可以操控你、可以阻止你、可以影响你的冲动和错觉。就因为是真正亲近的人,才会有一些旁人觉得不可理喻的怨气——就好像我觉得世界末日也没什么不好,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了,你不会前进,我不会后退,在那个点上我们手拉手。你看,这就是隐藏的很深的怨气。我把我对自己的无能为力,重新包装成自己能接受的样子——对别人的苛责。这不就和我爸没有两样了吗。可是以前我不这样的。”

“退一万步说,如果有天我决定回老家,你也会陪我一起吗?我的最好选择,可能只是你中等程度的选择;但是我的最差选择,永远比你的最差选择低好大一截。我知道不可以这样类比,可是如果只是比发光的话,那小灯芯很快就没蜡了,星星却能明亮上千上万年。被放到旷野中的蜡烛,只会和星星比,然后无限惆怅和焦虑,甚至想要把脚下的一整片森林烧掉,希望能让火光更大一点。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对的,我们应该把蜡烛放到黑色寒冷的屋子,一根灯芯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它的价值。我现在就需要时间去独自寻找适合我的黑色屋子。你……能理解我的意思吗?”

他点点头,神色异常疲惫。他看向窗外,太阳落山晚,出来早,此时天空已经泛白。他却觉得这一晚格外漫长。

“我请假了,我们都再睡一会儿,白天带你去迪士尼转转。”他语气轻松,好像很快接受了她说的那些话。

他看她还坐在沙发上神色紧张地等他最终表态,男人笑了下,“所以说,我们现在是分手状态了吗?我如果是你,就等到离开的前一晚再说,这样就可以不用睡沙发。”

施念茫然无措:“我可以睡沙发的。”

“那我给你找被子。”

……

她面冲沙发里侧时其实没有睡着。在他“发狠心”独自走进卧室的半小时后,她听到他走出来。

他怕把她吵醒,动作十分轻。男人将她抱起来,抱回了卧室的床上。

?第73章分手后还要面对面,他对她还成是怕她回国别人挑理,对,一定是这样的

施念一直闭着眼睛听周围,直到听到床的另一侧十分安静,传来绵长安稳的呼吸。她便悄悄睁开眼看他。

结果她看见郁谋正对着她,也睁开眼睛看她,一动不动。

两人离的不算近,也不算远。

“你不睡吗。”她问。

“嗯。”他说:“你不也在装睡。我还在想你要过多久才睁开眼。”

她说:“我还在想你过多久会睡着。”

他侧了侧身,手枕到脑后:“我睡不着,睡得着就怪了。我一直以为这样的事不会发生在你我之间,刚刚出门静下来想了想,发现很多事情是有迹可循的,可能我还是太过于乐观了,应该早点把话说清楚的。”

她问:“什么话早点说清楚?”

他暂时没答,沉默了一会儿,转过来看她。看她脸上有一缕头发垂下来,下意识去帮她捋,手触到一半反应过来,问了一句:“我可以吗?”

这句话直接让她心酸到无以复加,喉咙里挤出一个涩涩的“嗯。”

他也不客气,帮她捋完头发,手继续放到她的腰上搭着:“抱歉。你先让我过渡一下,习惯着。你会不会觉得我手臂沉?”

施念将手扣在他放在她腰上的手上:“不会。”

他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,叹气:“我很喜欢你碰我。感觉你的手很软,摸起人来很温柔。”

“不过我也没碰过其他女生的手,没办法横向对比。”他补充道。

施念笑了下:“然后你会发现,其实女生手的柔软程度都差不离。”

“如果女生都是你这样,一辈子遇到一个也就够了,太要我的命了。前半夜的时候,我感觉我的半条命要留在大街上,回家后看到你把桃子吃掉,那半条命才重新捡回来。也真是奇怪。”

“这和桃子有什么关系?”

“有关系。我记得你说过,你去别人家不喜欢吃水果。你来我这里吃掉一整碗桃子,我多少还是很欣慰的。想着说,这么多年的相处你还是下意识把我这里当家了。”他对自己感到无可奈何,于是决定说结束语:“成了,我们都再睡一会儿,然后去迪士尼逛一圈,好歹来一趟。回去你朋友一问都去哪里玩了,说我没有尽地主之谊。”

施念闭上眼睛:“可是我不太想去。我朋友不会问这些。”

“那你想去哪里?”

“在家待着,或是随便遛遛就行。我机票可以改签提前一点,看提前到哪天最划算。”

“也成。其实我也不想去。”听到改签,他语气变冷:“随便你。”

*

施念来一周时间,郁谋本来请了一周假。预计请假的第三天他就回到了学校。

组里人都觉得奇怪,问他:“你女朋友呢?”

他拉开转椅:“她在家里。”

“一个人?”“嗯。”

大家面面相觑,对他的冷漠更是感到不可置信,师弟时常挂在嘴边的一长串定语的初恋女朋友怎么会是这个待遇?

郁谋懒得多解释,也很难想明白自己留她一人在家的真正目的是什么,内心烦躁得很,面上的平静都是装出来的。

当然肯定是气的,不可能不生气。

而后又会被一种复杂情绪折磨,觉得自己不免太欺负人,她在这里哪儿都不认识哪儿都去不了,自己却把她丢下。

或许是想看她的反应,不能让她觉得自己没有脾气,是个大圣人:抱歉啊,不是男女朋友了,你就是这待遇。希望她能懂自己的暗示。

可是今早他拎起电脑出门时,他特意看了眼她神情,坐在早餐桌前的施念有一瞬的惊讶,而后平静:“哦没关系,你快去忙。”又让他没来由的心疼一下。

有人说正常人分手有四个阶段:不敢相信、难过、愤怒、平静。

他现在正处于第三个阶段。她提分手当天,他有些恍惚,总体能控制情绪;昨天是第二天,他开始心气郁结到不想讲话;今天早上一睁眼,她告诉他她改签机票了,后天早上的飞机。他当即决定来办公室静静。分手第三天,他意识到自己的脾气终于找上门来,实在不想在她身上发出来。

于是郁谋在自己的位置上发了一天的愣,效率零。终于熬到下午时分,拎起电脑包和车钥匙急急忙忙往外走,和众人打招呼:“我回去了。”

进家门前郁谋想她在家做什么,而后又在心里叹息,他总有种错觉,就是两人间的这种“别扭”和学生时代的每一次别扭其实没有两样。但他又深知其实这是不一样的,这次不是别扭,是确实要分开。

虽然暂时没有分开的实感,因为他们还处于过渡时期,可这种感觉总会找上来的,也许是等她回去以后,也许过个半年一年。

开门后她在沙发上看一场橄榄球比赛。见他进门她直起身。

他撇了眼屏幕:“你爱看这个?”

她道:“看了一下午都没搞懂规则。”

“中午吃的什么?”他没理会她的无聊,打开冰箱。

她随便说一嘴:“就那个什么。”一时想不起名字。

他细细查看她吃的到底是“什么”,发现冰箱里唯独少了小半盒鸡肉色拉,声音提高:“你不看保质期的吗?色拉快坏了,我打算扔掉的。”

她捏着遥控器茫然:“我没看啊。”

“冰箱里这么多东西你不动你吃那个破烂玩意儿?”很好,郁谋,你万分之一的怒火通过贬低一盒鸡肉色拉得到了释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