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2、旧账（2/2）
今年过年是王宜和各家吃酒，秦可卿在家里守着贾珠，因此这还是秦可卿第一次出门。
贾珠不放心，问：“可知道去的都有谁家？”
秦可卿说：“太太只说去的都是近亲人家，倒没和我说具体都是哪家。那我去问问太太？”
怕秦可卿再紧张了，贾珠便道：“也不用特特当一回事问，大舅舅大舅母最稳妥不过，我看王家规矩比瑚兄弟定下的也差不多了。你去了若不认识人，只管跟着凤妹妹鸾妹妹，那日你不是还和鸾妹妹玩儿了半日回来的？”
秦可卿笑道：“大爷放心，我又不是几岁孩子了……”
贾珠也不好意思了，看了秦可卿半晌，说一句：“我只想你好生乐一日，高兴着回来。”
秦可卿低头道：“我知道。”
她攥着帕子想了又想，说：“今早我和太太挑出门的衣裳了，大爷若还有精神，我拿来给大爷看看？”
贾珠轻咳：“奶奶不嫌麻烦就好。”
丫头们把那身衣裳捧过来，秦可卿自己展开在身上比给贾珠看。
贾珠赞叹：“好看。”又叹：“可惜我那日见不着。”
秦可卿把衣裳叠好让丫头们拿回去，问：“那等我回来，先不换衣裳，等大爷醒了看？”
贾珠说：“我看那大簪怪沉的。”
秦可卿抿嘴笑说：“也不算太沉，和大爷成婚那日的花冠才沉呢……”
贾珠看着秦可卿犹豫半日，让她坐到身边，和她低声说道：“成婚那日委屈你了……我会补给你的。”
秦可卿脸红得似要滴血，轻轻点头。
等贾珠睡下，秦可卿想了一日，至晚回到自己屋子，又把衣裳首饰斟酌一回，看无甚可改了，方梳洗了安歇。
她一定要给大爷看到最好看的……
哪知第二日上午，秦可卿正在贾珠卧房炕上做针线，王宜和过来，招手叫她出来，说：“定安伯府派人过来递信儿，说你大舅母明日来，你明儿就把咱们选的衣服穿上。”
秦可卿忙问：“那大后日……”
王宜和道：“就一身衣裳，咱们再选好的。”
秦可卿心想这样大爷明日就能看着她穿那身衣服了，二十一还能看到她再穿一身好看的，再说她听婆母的总没错儿。
是以二月十九一大早，秦可卿起来，梳洗后把那身衣服穿上，高高挽了个飞仙髻，髻上都是金钗珠玉，衬得她越发明艳夺目。
在丫头婆子们的极口夸赞声中到了王宜和屋内，王宜和一见也夸了一回，心道把秦氏打扮得这样儿，就算是大嫂子见了，也不能说她待秦氏不好了罢？
及至到了荣庆堂，贾母也笑道：“珠儿媳妇今日格外娇艳。”
王宜和笑说：“今日定安伯夫人来，我让她打扮得好些，别失了礼。”
贾母张问雁贾元春都心知王宜和这是要显摆她对秦可卿好，却都不说破，只拉着秦可卿赞。
王宜和偷空给贾元春使个眼色，意思是让她今日也到东院，正好儿在旁边听温瑛怎么说赵姨娘的事。
贾元春会意，也笑回了个眼神。
*
温瑛今日是自己来的。
她先到荣庆堂见贾母张问雁，贾母笑问：“怎么不把鸾丫头带来？”
温瑛笑说：“眼看没两年这丫头就成这府里的人了，我本就舍不得呢，再常把她带来，我可不愿意。她才从她干娘家里回来没两天，就让她在家里老实几日罢。”
张问雁笑道：“哎呦，我们瑚儿得了这么位岳母，日子可要苦了。”
说笑一回，温瑛方坐车往东院过来，王宜和早与贾元春秦可卿等着迎她。
“嫂子怎么有空今日过来？不是后日就要办宴了？”王宜和笑问，“便有什么事儿，后日我过去嫂子和我说就罢了。我怕有什么大事，嫂子派来的人又说不是大事。”
温瑛并不在小辈下人们面前下王宜和的脸，笑说：“虽不算大事，但我必要办宴之前亲口和你说了才行。”
王宜和暗自琢磨是什么事儿，笑道：“正好儿我也有事想请教嫂子，就是辛苦嫂子跑一趟了。”
她又让贾元春秦可卿见过温瑛。
温瑛一看秦可卿的打扮，就知道王宜和在想什么。
她素有几分可怜秦可卿，看这孩子现在日子好了，也愿意帮她一把，便顺着王宜和的意思认真夸了几句，果见王宜和更高兴了。
说话进了屋门，温瑛再问了几句贾元春和北静王世子婚事的事，便先问王宜和：“你说有事儿要问我，是什么事儿？”
王宜和对秦可卿道：“好孩子，你先到珠儿那里去罢。”
秦可卿也不觉得她这是被防着了——舅太太特特过来，定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太太说，太太要留元春妹妹，想必元春妹妹也有些事是不好让她知道的。
看秦可卿神态行动，温瑛道：“这孩子真没得说了，能得她当媳妇是珠儿的福气，你可得好好待她。”
王宜和忙说：“我虽比不上嫂子是出了名儿的慈和婆婆，但凭良心说，我也没亏待过她。”
温瑛道：“说罢，要问我什么？先把你的事儿说了，我好说我的。”
王宜和便把赵姨娘的事儿说了。
一听是这事，温瑛道：“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！不就是个姨娘，也值当你没法子了？”
她看贾元春在，道：“元春婚期将近，我要说的话你听听也无妨。”
贾元春忙起身：“多谢舅母教导。”
王宜和觑温瑛神色，命服侍的人都出去了。
温瑛道：“你这事简单得很。你既不在乎妹夫新纳人，就照着妹夫喜欢的模样儿，不拘从家里选还是从外买，挑两个人，教上一二年规矩，把她们的身契攥在手里，找机会塞给他就完了。”
王宜和听这主意和贾元春说的一样，道：“我也这么想过，但我们老爷的性子，他……”
温瑛止住王宜和的话，笑叹：“你呀，都要四十岁的人了，和妹夫成婚二十多年，还不知道男人是个什么样儿？”
看贾元春双颊泛红，温瑛招手让她过来，把她搂在怀里，笑道：“这话应该你娘教你，但你娘自己还糊涂着呢，只能我略说几句，你可得好生记在心里。”
贾元春低头应下。
温瑛道：“大凡世间的男子，只要略明理知礼些，都知道嫡妻和姬妾们不同。他们心里会尊重嫡妻，但也不碍着他们收用姬妾，盖因男人天生带来那东西就是不安分的……”
贾元春把脸埋进温瑛怀里。
“……且世间又不禁着男子纳妾蓄姬。”温瑛一笑，继续道，“能管住自己，不纳二色不碰姬妾的男子不是没有，但那毕竟是少数，有些是因家风便是如此，有些是心里看待嫡妻着实信重。但北静王世子已有圣旨赐下的两位侧妃，北静王也有许多庶妃侍妾，元春，往后世子的姬妾不会少的。”
“舅母，我知道。”贾元春低声说。
对面坐着的王宜和也低了头。
温瑛道：“男子大半见一个爱一个，女子却有不少都想和夫君一世相守，所以世上有许多女子过得不痛快。若依我说，女人这一辈子想要过得痛快些，有两种方法。”
“哪两种？”王宜和忙问。
温瑛说：“第一种，便是找到自愿不纳姬妾的夫君，还和夫君感情深厚，互相扶持。这很难，而且难保夫君将来不会变心。”
王宜和忍不住又要问。
温瑛道：“大妹妹，你且听我说完。”
王宜和忙把话止了。
温瑛对贾元春说：“第二种，就是和你娘一样。”
贾元春抬头，王宜和也怔了。
“和你娘一样，别把夫君的宠爱放在心上，别对他动心动情，别对他抱太大的期望，但也别和你娘似的把对夫君的嫌弃都摆到明面上了。朝堂上凡做官的不是都有上司？你就把夫君当成上官待，把那些侧妃姬妾当成下属。世子想要什么，你就去做到什么。你觉得他有不是的地方，也要依他的性格去劝。你是圣旨册封的世子妃，地位稳固，若能时时都心里明白，过不得几年，你在北静王府就如鱼得水了。”
温瑛语重心长：“且若照此法，天长日久，世子必会极看重你。其实就算世子真能一心一计的待你，你也要时刻警醒着才是。”
温瑛的话与贾母教贾元春的，和贾元春自己心里想的颇有相似之处。
贾元春要起来谢温瑛，温瑛道：“你别忙，我还没说完呢。”
“你千万要注意一点，别叫世子对侧妃姬妾们生出真情，别空占了嫡妻的名分，却让夫君心里认了别人做妻子。”温瑛看向王宜和，“你娘不就是个现成的例？你爹为甚处处维护那赵姨娘？若不是对赵姨娘有两分真心，他何必这样？”
王宜和看着温瑛愣神。
温瑛道：“妹妹，你对妹夫的嫌弃连我都听出来了，妹夫又不是蠢人，能一点儿不知道？男人也是人，也需要家，你不把他当家人，他自然去找别人了。”
王宜和忍住怒意，问：“嫂子，那我……”
温瑛道：“趁着妹夫对那赵姨娘还不算过于看重，你紧着找两个人好好教养了塞给妹夫。别说什么他端方不愿意收用丫头的话，他真这样，赵姨娘是怎么来的？据你所说，赵姨娘是个最没规矩最糊涂的人，她看了妹夫宠别人，自然要闹的。她闹多了，你烦妹夫也烦，渐渐就远了她了。”
这就是贾元春前日没好意思说出来的话。
温瑛又和贾元春说：“别信人嘴上说什么，要看他都做了什么。”
王宜和深吸一口气：“我明日就让人牙子来！”
温瑛无奈：“你别做得太明显了。还有，赵姨娘这么糊涂，她肚里这胎不管是男是女，你都想法子抱出来养。”
王宜和没立时应下。
“你怕把庶子养得出息了？”温瑛一语道破王宜和所想。
“元春，你再把这事听着。”温瑛叹道，“妹妹，若是庶子，养在她身边才对你不好！谁知道那孩子会长成什么样？被养得混账了惹出事儿，连累的是你和孩子们！那孩子姓贾，也是妹夫的孩子！被养得出息了却不亲你，你再想想？”
王宜和被温瑛点明这里头的利弊，虽觉得麻烦，也不想替别人养孩子，到底应了。
温瑛加一句：“把他在你身边养好了，对珠儿元春也是个助力。”
这回王宜和答应得比上一句痛快好几倍！
温瑛道：“你若不懂怎么调理丫头，得空去问张姐姐。你们就在一府上，来回也方便。”
王宜和又不说话了。
贾元春笑道：“舅母，娘不好意思呢。”
温瑛说：“你只管问去！问她一句又少不了你一块儿肉！这么大岁数了，别和小媳妇似的蝎蝎螫螫的，元春都比你利落明白。”
王宜和半日道：“嫂子也说我都要四十的人了，怎么也不在元春面前给我留些面子。”
温瑛笑和贾元春道：“看你娘这个样儿。”
她又嘱咐了贾元春许多别的，本还想和她略透出些夺嫡的事，但碍着王宜和在这里，时辰也不早了，只能暂留下，下次找机会说。
“你的事儿完了没有？”温瑛问王宜和，“我来和你还有事要说，这事才让你没面子，要不要让元春先出去？”
王宜和叹气：“今儿已经够没脸了，不怕再没脸些。”
“好，那我问你。”温瑛收了笑，极严肃对她说，“与李家退亲的时候，你身边的婆子为什么在李家口出狂言，说珠儿病重不好，都是李家姑娘冲克的？”
贾元春惊得起身，忙问王宜和：“娘，这是怎么回事？”
王宜和也慌了：“嫂子，这事儿你是从哪里知道的？”
温瑛只问：“你只说有没有这事！你知道不知道！”
王宜和回忆前事，眼中闪过心虚。
“娘！”贾元春急得来到她身边，拽住她的袖子问，“难道是真的？”
王宜和被逼得没法儿，只得道：“我并没让人在李家说这样的话！嫂子你得信我，真不是我吩咐的！”
“那你有没有这么想过？”温瑛不肯放过王宜和表情的分毫变化。
王宜和叹道：“我是这么想过，但被老太太教导一回，已经知道是我糊涂。等我回来嘱咐人的时候，郑好时家的已经说出去了，我……”
温瑛问：“那这婆子办下这样的事，你可处置了没有！”
王宜和答不上来，只能生硬转移话题：“嫂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事？”
问完，王宜和一愣。
是啊，嫂子问这个做什么？
作者有话要说：来啦~
本章又叫：人人都知道王宜和想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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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("贾府长媳[红楼]")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