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5、犹疑(2/4)

宋嬷嬷“哎呀”一声,起身道:“太太,您弄那么清楚做什么,反伤了自己的心。再说三爷和大姑娘还都是孩子呢,被人拿话一勾,就想左些也是常事。左右时日长着,三爷姑娘和太太都是血脉相连,早晚会知道他们错怪了太太的。”

郑氏把茶盏随意往丫头手里一塞,冷哼道:“嬷嬷不必为他们推脱!我是他们亲娘,心里想疼他们,可惜呀,他们不把我当亲娘!真是对着亲娘,不管别人说什么不好听的,也不会疑心到亲娘身上!还是心里已经疑我了!”

宋嬷嬷忙劝:“我的太太,您别发火儿,小心肚里的孩子。”

屋内服侍的几个丫头不敢说话,都只用眼神来往。

郑氏咬牙忍气,换上衣裳,坐到妆台前,看到妆台上一个匣子,忽又气得拍案:“亏我昨儿想着凤儿长大了,既然回来,我当娘的总要给孩子些首饰打扮起来,挑了半晚上的东西。既她都不信我这做娘的,我还巴巴的给她,什么意思!拿走!快拿走!”郑氏边说边不停拍案。

丫头们赶紧手忙脚乱的把匣子先挪到一边儿去。宋嬷嬷心疼握住郑氏的手,摩挲道:“太太,何必为了这些事儿伤自己的身。三爷和大姑娘总会长大,长大就明白太太了。”

郑氏冷笑:“长大?现在就这样,再让他们长大几年,彻底认了大房做爹娘,我就别活了!”

宋嬷嬷见茶房的事儿应已把郑氏糊弄住了,暂放了心,摆手命丫头们退后,弯腰在郑氏耳边悄声劝道:“太太,您消消气,您忘了咱们两个昨儿商议的了?咱们别生气,好好把肚里这一胎生下来养大。您和老爷是三爷姑娘的亲生父母,这是无论如何也改不了的。我看三爷和姑娘不像是糊涂人,能不知道将来还是得靠着您?就比如三爷这回回来是为了和杨家的婚事,没有您和老爷同意,这婚事能成?”

“今儿早上左不过是误会罢了,太太若有气,就狠狠罚那几个婆子丫头出气!如此一来,三爷和姑娘见了,自然知道不是太太指使的了。”

郑氏渐渐平了心绪,勉强点头道:“嬷嬷,我知道了。只是我做娘的还得去看孩子的脸色……真是……”

宋嬷嬷笑道:“太太,做娘的为了孩子们,委屈些儿又能怎么?”

郑氏被这一句话说得红了眼圈儿,紧紧拉着宋嬷嬷的手不放。过得一会儿,她厉声命:“去看今早是谁怠慢了三爷和姑娘!一人打十板子,就在院子里打!再一人罚一个月的月钱!我看谁还敢造次!”

丫头们你看我我看你,终于有一个小丫头要出去。宋嬷嬷道:“你们服侍太太梳头,我出去看着她们!”

早晨在院里早早起来扫洒的几个丫头婆子尖叫着被按在凳上。不但满院子丫头婆子围在旁边窃窃私语,还有茶房里等着请安的三个姨娘也在门口张望,王仁王熙凤听得动静,都慢慢起身,一齐来至门边望去。

其中清晨为首说请王仁王熙凤到茶房等着的婆子在人手里扎挣出来,跑到宋嬷嬷跟前儿,张口就道:“嬷嬷,不是……”

宋嬷嬷眼神冷厉,咬牙问她:“是什么?”

那婆子一个哆嗦,软了身子跌在地上。

宋嬷嬷换过一副表情道:“太太开恩,只赏你们一人十板子,并只罚一个月的月钱,若有下次慢待三爷和大姑娘,可是加倍的罚!你们都仔细你们的皮!”

行刑的婆子忙回来把地上婆子拽回去。宋嬷嬷看着板子一下下落在诸人身上,心中恨道都是没用的东西!这么点子小事儿也办不成。还有三爷大姑娘真没想到这么机灵!也机灵得太过了!那春涧丫头真真是个牙尖嘴利的野种!

本想借着今早的事儿,让马婆子开口得罪三爷和大姑娘,她正好儿出来圆场。如此三爷和大姑娘记着她的情儿,太太也知她有功。可惜三爷和大姑娘竟不上这套。

既然如此,她就只能劝着太太更远了两位了。

宋嬷嬷往东看去,见王仁王熙凤都看着她,不知怎地心里有些慌,忙迈步往东厢房走。

“才回来不到一日,这都演了几出戏了。”王熙凤睫毛微颤,低声和王仁道。

王仁攥紧拳头,从牙缝里挤出声音:“母亲和宋嬷嬷这是把咱们当傻子看!”

院子里十板子打完,宋嬷嬷也行到了阶上。

不管心里怎么样,王熙凤面上立时带上了笑,又掐了一把王仁的胳膊,先迎出去,笑道:“这是母亲替我们出气了?”

宋嬷嬷笑道:“大姑娘真是冰雪聪明。太太起来一听这事儿就气着了,命狠狠的罚这些怠慢三爷和姑娘的奴才。”

“母亲慈母心肠。”王熙凤看王仁一眼,又笑道:“只是我和哥哥都是小孩子,又是才回的家,为了我们打了这么些大娘姐姐,倒叫我们心里不安。”

宋嬷嬷忙笑道:“这有什么,她们都是奴才罢了,怎么能和三爷姑娘相比?太太已经起来了,三爷和姑娘快进去罢,小心吹了风。”

王熙凤笑应了是,和宋嬷嬷亲亲热热笑走在前面。身后王仁满心疑惑的跟上,心道母亲和宋嬷嬷如此,分明是让满家里的下人都记恨上他们,妹妹怎还和宋嬷嬷说笑起来了?

再是心里不解,王仁也不会在这时候拆王熙凤的台。跟在王熙凤后面入了内,对在门口打帘子的宋嬷嬷略一点头,王仁转过屏风,见了郑氏抚着小腹斜坐榻上,抱拳行礼道:“给母亲请安。”

郑氏笑着命王仁坐,把王熙凤拉到身边坐了,第一句先问:“凤丫头,你手怎么样了?给我看看。”

王熙凤笑着伸出手,露出上面一条已经结了痂的伤口。暗红色一长条在王熙凤白嫩的手上霎是显眼。

郑氏看了两眼,心疼问:“可还疼吗?”

王熙凤笑道:“不疼了,母亲昨儿请的大夫看了,说养两天就好。”

郑氏叹道:“虽说如此,昨儿到底是让你们受委屈了。来人,去把屋里妆台上那个匣子拿来。”

宋嬷嬷笑道:“我去罢,太太挑了一晚上给大姑娘的首饰,她们年轻孩子,毛手毛脚的再跌了摔了。”

王熙凤垂眸,复惊喜感动道:“母亲……”

郑氏拍拍她的手,笑道:“这有什么,是宋嬷嬷夸张了。你都是大姑娘了,我做娘的给你些簪钗首饰,把你打扮起来,你花朵儿一样的年纪,也好看。”

王熙凤感动看向郑氏应了一声,趁郑氏不注意,悄悄把手塞在身后。

才问的伤口,这就忘了?

王仁在地下椅上插不上话,便只好留心看郑氏和王熙凤的言行。他见郑氏拍的是王熙凤有伤口的手,险些儿没忍住说话。但见王熙凤仍是笑着,只悄悄把手藏起来,又把话咽了回去,心中明白了几分,

妹妹的意思,这是要在父亲母亲跟前儿装相吗?

宋嬷嬷托个半尺方寸的鸡翅木匣子出来,慢慢儿的在郑氏和王熙凤面前展开,里头是一对蝴蝶金簪,一对桃花金簪,一对福字金簪,又是一对虫草金簪,皆小巧精致,上头镶嵌的珠宝也都精巧。外还有一对赤金嵌宝的镯子,郑氏取出来,去拉王熙凤的手,给她戴在手上,笑道:“这红宝真称得咱们凤儿皮子白。”

王熙凤面上笑吟吟谢过,把这对镯子极夸一回,心里却在想幸而今儿为了低调些,手上只戴了一只寻常玉镯。若戴的是她平日喜欢那些首饰,把这嵌宝镯子比下去,不就难看了?

看郑氏王熙凤母女其乐融融,宋嬷嬷禁不住擦擦眼角,十分不忍打断道:“太太,姨娘们还在外等着请安。您看三爷在这儿……”

郑氏便道:“打发她们回去罢。几年不见仁儿凤儿一面,哪儿有功夫理她们。”

宋嬷嬷夸两声郑氏慈母等语,才要抬脚转出去,王熙凤却道:“嬷嬷且等等。”

郑氏宋嬷嬷都看向王熙凤,王熙凤笑道:“我和哥哥回来要在家里好几个月呢,尽有时间陪伴母亲的。倒是姨娘们一日不来请安,就懈怠了规矩一日。天长日久,怎生是好?若因我们叫姨娘们对母亲失了礼,就是我们的不是了。且今儿哥哥还要去父亲那里赔罪,我想和哥哥同去。母亲,父亲不会还在生哥哥的气罢?”

王熙凤虽是笑着说的,可话音却有些可怜。郑氏饶是起床时再气恼王仁王熙凤,此时也不禁心肠触动,看向宋嬷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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