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9、不甘(1/2)

("贾府长媳[红楼]");

“嬷嬷,

你说……”张问雁靠在暗金线绣瓜瓞绵绵的软枕上,头微微偏着,面颊感受到金线似有似无的凉意,心内也被浸得冰凉。

“你说……”她又喃喃开口,

看向高几上供奉着的羊脂白玉送子观音——就是从赖家抄出来的那一尊——烛火在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身上跳动,

在深沉的夜幕下,看上去有如厉鬼,

她怀里抱着的婴孩便也如鬼孩。

张问雁一肚子的话想说,

偏真是不知道该先说哪句。

罗嬷嬷有心要安慰她,

可她自己也还没缓过神来。

大爷……大爷和鸾姑娘,

怎么就……

“嬷嬷,

瑚儿确实一直待鸾儿不同。”张问雁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,

语气茫然。

罗嬷嬷也终于找着了舌头:“可……可那时候鸾姑娘才三岁,咱们都觉得是……”

张问雁淡淡接话:“咱们都觉得是鸾儿太招人喜欢了,或是瑚儿性子古怪,只有鸾儿合了他的眼缘。”

罗嬷嬷听张问雁话音不对,忙坐起来看她。

张问雁看见罗嬷嬷满脸的担忧,

愣神一会,

竟还对罗嬷嬷笑了笑。

罗嬷嬷忽然心头一酸,

老泪纵横:“姑娘,

这么些年咱们都熬过来了,算嬷嬷求你,

你可别再犯傻了,

嬷嬷求你了。”

张问雁慢慢摇头,把头扭向床里,声音从黑暗处传出来:“嬷嬷,我只是想不明白。”

“鸾儿那孩子再好,

也不过才六岁,说是在咱们家养了三年,终究和瑚儿一年也没见过几回。”

“你说……瑚儿为什么就一心认定了是她呢?”

罗嬷嬷想了半日如何安慰姑娘,终究还是叹道:“我……我也想不明白。”

又是一阵寂静过后,张问雁蓦地坐起,吓了罗嬷嬷一跳,赶忙去扶她。

张问雁手紧紧扶着罗嬷嬷的胳膊,咬牙落下泪来:“嬷嬷,你说瑚儿是不是恨我?”

罗嬷嬷瞪大眼睛忙要否认,张问雁已自顾自往下说:“会不会是因为瑚儿恨我,不想让我插手他的婚事,所以故意提鸾儿来气我?嬷嬷,你说是不是?不然瑚儿今年已经十二了,鸾儿才六岁,两个孩子差得也太大,他怎么会就认定了鸾儿呢?”

看张问雁这个样子,罗嬷嬷心疼极了。她想赶紧说几句话劝劝张问雁,偏张问雁一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。

张问雁越说越觉得是这样:“鸾儿若大些,我还能疑心是两个孩子有了私情,或是鸾儿勾得瑚儿非她不娶。偏鸾儿这么小,成日家眼里只有吃喝上学,懂得什么?”

“嬷嬷,从前我就发现,从我病了起,瑚儿便不再叫我娘,都是叫我母亲。琏儿我是几乎一点儿也没带过的,却还喊我娘。瑚儿两三岁的时候,我还好着,带了他几年,那时候瑚儿还叫我,现在是一声儿也不叫了。”

“嬷嬷。”张问雁期待的看着罗嬷嬷,眼含希冀发问:“其实瑚儿不是认准了鸾儿,是不是?他只是想拿鸾儿气我。瑚儿一向聪慧,怎么会不知道结两姓之好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有多重要?你看他两个岁数差了这么些,等鸾儿及笄能出阁的时候,他都二十有一了,怕珠儿琏儿的孩子都会跑了。”

“一定是这孩子心里怨我,所以说出来鸾儿故意气我。嬷嬷,我知道是我对不起这孩子,这几年我也尽力想法子弥补。等瑚儿知道我的苦心,他早晚有一天会知道我的苦心……等到那时候,我就能给他安排婚事了……”

张问雁支撑不住,手松开跌在罗嬷嬷怀里。

罗嬷嬷感受着怀里张问雁的颤抖,想说她说得对,就是这样,可怎么也说不出来这几个字。

姑娘刚成婚时,也是这样日夜忧心老爷心里有没有她。那时候老爷还是大爷,屋子里就一堆丫头姬妾,不得宠的还好些,有那得宠的贱;皮子,一日不肯安生消停,仗着爷们的宠,竟敢来姑娘跟前儿说些有的没的。

家里老爷太太夫妻和睦,相敬如宾,姑娘又是老来女,自来是娇养着长大,从没见过丫头侍妾敢这样张狂到正室奶奶太太面前。

姑娘新嫁娘就被丫头欺到脸上,自然要发怒立威,诉苦求到老太太太太跟前儿。

老太太说不管这样事,太太看姑娘可怜,把那丫头叫来斥责一番,命人掌嘴,又革她半年的月钱月例。姑娘出了口气,又没亲自下手,便以为这事儿是完了。

哪知当晚大爷大发怒火,斥责姑娘不贤不孝,竟和丫头姬妾争风,还闹到长辈们跟前儿。大爷在屋子里乱砸一通走了,留下姑娘吓得发抖,也是和现在一样,缩在她的怀里。

那时候,姑娘也是和今晚问瑚大爷一样这么问她。

“嬷嬷,你说,在大爷心里,是不是那些丫头比我还重?”

她记得她这么劝姑娘的:“姑娘,不是你不好,是大爷被那些蹄子迷花了眼。姑娘才和大爷成婚,等大爷知道姑娘的好处,自然就回转过来了。”

后来,姑娘一直等着大爷回转,大爷的心却一直没在姑娘身上过。

那晚事儿闹得大,国公爷自然知道了,抄起板子要打大爷。老太太却拿孝道压国公爷,拦着不叫打。最后别说板子了,大爷连一指头都没挨成。回到东院后,大爷日日歇在书房,连姑娘的屋门都不踏进。

她和姑娘费了大力气打听,才知道大爷是从小被老太太抱过去养的,老太太对大爷宠溺至极,这一院子的丫头有七八成都是老太太给的。

而太太虽是大爷的亲娘,却和大爷一向不亲。大爷从来都不服太太管。又因有老太太拦着,连国公爷都不敢管。

姑娘哭着问她:“嬷嬷,嫂子们和我说是府里老太太亲自挑中我的,为甚大爷这样,老太太又不管?我到底成个什么!”

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哭过一场,日子终究还得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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