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2、第二十二章 知己否(1/1)

林秀安闭着眼,光闻这冲天的酒气便也知道,这是谁来了。心下不禁暗道要遭。偏那人还揪着她不依不饶,“说话!千年梦只有一坛,那昨夜你给我的是什么!”

“醉窈。”筝蓉的声音不轻不重,醉窈却打了个寒颤,这才发觉还有别人在场,且这个人还是她眼下最不想见到的。

“筝……筝蓉呀,好巧,怎的你也在这儿?”醉窈打了个哈哈,脚下往门那边挪。

“昨夜九爷给了你什么?”筝蓉一脸笑意,死死的盯着醉窈。

每逢醉窈这幅见了鬼的模样,她就定有事瞒着,且十有八九与林秀安有关。这一大一小两个活宝,也没少在筝蓉这里吃苦头。

醉窈余光瞥见林秀安一个劲的给她打眼色,心里琢磨着要怎么说,就听筝蓉又道:“你俩不要打马虎眼,最好如实照说,不然……”

“其实也没什么,”林秀安站到醉窈身旁,咧了咧嘴角,“昨个我从外头回来,就看见窈姐姐在与九姑娘开怀畅饮,正巧我路过酒宝斋,那的老板送了我两坛子酒,我就给窈姐姐了。”林秀安袖摆下面的手扯了扯醉窈。

醉窈赶忙附和道:“就是这样,昨个九隐娘还留宿在我这儿了呢。”闻言,林秀安不可置信的转头望了醉窈一眼,醉窈赶忙给她使眼色。

“好啊,就算如此,你方才说的千年梦又是怎么回事?”筝蓉细细道来,“我可记得,此事爷也是方才才说起,看你这模样也是刚起身没多久,你又如何知道的?”

醉窈扯了扯林秀安,林秀安这才回过头来道,“怕是你听错了,窈姐姐说的不是千年梦,是酒宝斋的醉千年。”

“是是是,我将才经过门口,听到爷说什么千年,便以为是醉千年。”醉窈心中松了口气,这回儿该是能糊弄过去了吧?

筝蓉狐疑的看着两人,显是不信,一时却也再挑不出什么毛病,便只得放过她们这回。待醉窈一走,筝蓉就道:“爷不要以为筝蓉当真这么好糊弄,只是爷有意相瞒,筝蓉便也不追究。”

林秀安眯着眼,歪着头问她:“你想知道什么?”

话都说到这份上了,筝蓉便也不拐弯抹角,直接问道:“我想知道,千年梦是从何而来,爷昨个,又去了何处?”

“千年梦是一位老友送的,昨个我回了趟府里。”林秀安笑意渐浓,“这么说,你信么?”

筝蓉微微皱眉,犹豫了一瞬道:“爷说的话,筝蓉自然信,原本筝蓉就不该过问。”

林秀安走到她跟前,垂目望着她,缓声道:“我本就无意瞒你,或瞒着你们任何人,你担忧我,我又何尝不知。”自回来之后,林秀安鲜少有这般温柔的时候,筝蓉有些恍然,刹那间觉得林秀安还是那个林秀安。

不等她这感觉消逝,林秀安就抱了抱她,道:“下个月初一,我要去白马寺进香,去年有事耽搁了,今年也该去了。”

筝蓉点点头,应了声,脱了林秀安的怀抱,转身而去。

昔年贤妃,也就是林秀安与林素的母妃,有这习惯。每逢十月初一,便要去白马寺进香,祈求来年国泰平安,也为皇帝和一双儿女祈福。自贤妃过世后,每年就都由林秀安代劳。即便不是皇家规矩,却也成了林秀安的惯例。

得知叶琉苏也要一同去时,起初筝蓉是不赞同的,就连怀亦璞玉等人也出言劝阻。林秀安却铁了心一般,一定要带叶琉苏同行。叫几人不免生了其他的心思,怀疑这九爷是否真看上那叶琉苏了。

叶琉苏是个心思细腻的人,当日出发时便感觉出筝蓉几人的不满,在下了马车上山时,便借着与林秀安并肩同行的时候,问道:“我似乎不该来?”

“小琉苏何出此言?”林秀安一面看着脚下的路,一面问道。

叶琉苏转头看了一眼跟在后头的几个人,道:“这么些时日,我也看出来了。她们虽来玉秀坊来的勤,但只要你与我太近,她们便非常不愿。”

“何以见得?”林秀安抬头望上山瞧了一眼,心中估算着怕是还要在走上一两个时辰。

“与其说不愿,倒不如说,她们怕你与我走的太近。”叶琉苏脚下一顿,又跟了上去,“为何?”

林秀安看了她一眼,拉了她的手,“这一段山路有些崎岖,我还是牵着你好些。”叶琉苏微微一挣,没有挣开,便也由了她去。

“或许在她们眼中,我是豺狼,而你是小白兔。所以才不愿让我祸祸你。”林秀安挑眉一笑,叶琉苏瞪了她一眼,接话道:“依我看,应当反过来才是。”

林秀安笑了笑,拉着她跨过一出小坑,道:“我母妃生前每到这个时候,都要来进香。她死后便换了我来,虽没几次灵验过,但却清静的很。你在洛阳看惯了那些繁花似锦,总该清静清静。”

叶琉苏闻言,脚步一停,林秀安似是早预料到一般,拉了她一把,两人这才继续前行。以叶琉苏的聪慧哪能听不出,只怕寻清静是一面,来此祭奠亲人是真的。

“我母妃在世时,就总操心我日后寻不到一个好人家。”林秀安说着转头看了叶琉苏一眼,那眼中的笑意叫叶琉苏心中一颤,就听林秀安又道,“你就当为了我,也了却母妃的一桩遗愿。”

“可你是女子!”叶琉苏一愣,声调微微提高,她不在意林秀安好女风,可她在意林秀安好的是自己。

“我是。”林秀安点点头,“你也是。”

叶琉苏甩开林秀安的手,猛然意识到身后还跟着人,又快步上前扯了林秀安一把,两人又并肩而行。叶琉苏觉得此行便是个错误,她即便受了林秀安的好,也不该任由她肆意妄为,两人沉默的走了一段。叶琉苏心思转了几番,又觉得此行或许并非完全是错的,她大可趁此说明了,日后也叫林秀安不在存这份心思。

“殿下。”叶琉苏轻声唤道,“殿下心意,琉苏无以承受,琉苏与殿下,从来只有姐妹之情,知己之情。还望殿下……明鉴。”

林秀安双眸微微一睁,别过脸笑道:“小琉苏严重了,你不过知我名知我姓,何来知己一说。此生你若不与我在一起,那便是对手,还是等你我真成为知己之后,再下结论吧。”

叶琉苏不知她何意,还想问,林秀安就停下了脚步,转身道:“这上去还有一个时辰的山路,想必众位姑娘也走的有些累了,前面有一处凉亭,我们便在那歇歇脚吧。”

待坐到凉亭里时,叶琉苏才猛然发觉,她似乎总是被林秀安莫名其妙的就糊弄了过去。之前如此,现在亦如此。林秀安似乎在她身上认定了什么,她看不到,也不明白。或许林秀安说的对,她除了知道林秀安的身份,知道林秀安整日没个正行,除此之外她对林秀安一无所知。

此次上山,林秀安仅带了筝蓉、璞玉、怀亦三人,叶琉苏也只带了琴归晚、画芷卿、花曦语,几个女子功夫都不深,只懂皮毛。当一人悄然无声的在众人身后站了半响时,林秀安才不紧不慢的出声道:“你还想要在身后站到何时?”

众人回头,皆是一惊。

白马寺离洛阳不远,不过一个时辰的脚程,加上白马寺自有护卫,林秀安本也不喜欢一大帮子人出行,便没带上府中的侍卫。此刻,筝蓉已是有些悔了,就不该听她的胡话。如今林秀安在洛阳的处境已不比才回来时,因秋狩一宴,朝野上下都时刻关注着林秀安。

筝蓉看了看来人,悬着心放下半颗,此人她认得。在宫中多年,朝野上下的人倒是跟着林秀安认了不少。林秀安只看了来人一眼,就继续回头喝自己的茶,“原来是你。”

那人生的唇红齿白,清秀俊逸,倒比林秀安更像个女子。他微微一笑,宛如满园花庭中最艳丽的那一朵,“柳无惜,见过殿下。”

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,何况柳无惜这般容貌的人,可林秀安却冷哼一声,板着脸道:“柳中书的公子,独自一人上山,所谓何事?”

“为了殿下。”柳无惜这一笑,若是在洛阳城中,怕是又要惹不少女子相思泛滥。可在座的都不是普通的女子,且不是那般没见识的深院小姐。

林秀安呵呵一笑,眉眼间都带着寒意,“你这注意竟然打到我身上来了?”

“殿下误会,”柳无惜优雅的打开手中折扇,走近一步道,“小臣可不是那等小人,小臣知道今日殿下必会来,便在此侯了多时,只为见殿下一面。”

“见我?”林秀安抬眼看他,就见柳无惜满眼宠溺的望着她,叫她浑身一个机灵。

“殿下可曾还记得,去北凉前,小臣与殿下说过的话。”柳无惜目中似无他人,只望着林秀安,眸子里都要柔出水来。

一阵恶寒涌上心头,林秀安站起身,不禁后退了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