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、第十二章 丹青(1/1)

画芷卿没来由的感觉后脊一凉,轻吸了口气,看了看叶琉苏,见她没要阻的意思,便道:“数月前,林仲都督的公子所赠。”说罢,画芷卿才有些后知后觉,这画既然是李千山送给林秀安的,且是林秀安提的字,印的章,那这画的原主人便该是她,只是怎么到了林景延的手中?

这一层叶琉苏自然早已想到,只是看着林秀安依然带笑的神情,摸不准这其中的缘由。

林秀安闻言,点点头,“那便劳烦芷卿姑娘保管妥当,这画于我还是有些意义的。”末了,又朝叶琉苏走进一步道,“之前忘与你说,我的身份,还望小流苏莫要外扬,就当做是我俩的小秘密可好?”

“谁……”要跟你有小秘密!叶琉苏话还没出口,就被林秀安下了逐客令,“清渠,替我送送小流苏。”

清渠摆了请的姿势,叶琉苏见状也不再多言,只道了句,“多有叨扰。”便领着画芷卿几人走了。

原本此番是想来泊秦阁探探底的,顺带也煞煞她们的焰气,在叶琉苏等人的眼里,泊秦阁的姑娘跟十八巷的没甚太大区别,这一探倒真探出了个好歹来。书春秋更是一路气鼓鼓的回了玉秀坊,棋知微在门口迎她们时,喊她都不理。

“春秋怎么了?”棋知微话音刚落,就见后面几位也阴着个脸,陆陆续续的回来了。

“是我低估了那泊秦阁,”叶琉苏倒依旧是一派柔柔的模样,转头望了一眼对面,道,“那九爷也有两把刷子,不是那么好糊弄的。”

“哦?”棋知微轻轻皱眉,叶琉苏此番评价颇高,想不到那看起来柔柔弱弱一脸痞子相的九公主还真有几分本事。

“既然招惹不得,那便井水不犯河水,各自安好吧。”叶琉苏最后定论道,转身也进了坊。

看来此番画芷卿也败下阵来,算起来已经一连两个人都败在了泊秦阁手里,先是琴归晚,还未曾与筝容正面见过,就先输一招。棋知微抬眼望对面望去,泊秦阁三个潦草大字,此刻真真扎眼的很。

两方的较量,自孙品章一事起就暗涛汹涌,叶琉苏心里明白,棋知微几人心里也明白,除了心思单纯的书春秋。筝容等人自然也不傻,今日叶琉苏亲自带着人来,明摆了就是来探底的,这会儿只怕看起来非懂似懂的只有林秀安。

“不会善罢甘休?”林秀安咬着丹青碗里的鸡腿,含糊不清道,“她们要做什么坏事?”

怀亦扯着鸡腿的另一边,凶道:“叶琉苏亲自带人过来挑衅,难道九爷以为真是来走走过场,看看画儿的么?你松嘴!这是我给丹青的!”

“不然呢?”林秀安眉头一皱,嘴里依旧紧紧的咬着,“我今日已经给丹青赔了一副走马探花图,换她一根鸡腿有什么关系!”

听到这话丹青就气不打一处来,搁下碗筷,直接伸手把林秀安嘴里的鸡腿抢了去,说起来她也是佩服林秀安这点,嘴里咬着东西还能说话。

“九爷不提也就罢了,今日那画,不过是九爷照着李千山大师的摹子描了一遍,这点小伎俩,旁的人不知道,我可清楚的很!”丹青素来文静,也是姐妹几人中最温婉的,可李千山是她倾慕的大师,那年林秀安死磨硬泡提了字也就罢了,如今还糟蹋了大师的画!大师可忍,丹青不可忍!

只见林秀安嘴巴一撇,眼中就泛起亮晶晶,扭头就扑到筝容的怀里,“容容!她们凶我!”

筝容叹了口气,把林秀安的脑袋从胸口提起来,免得她揩油,又伸筷子把春烟碗里的鸡腿夹给到了林秀安的碗里,“吃饭。”

林秀安见筝容面无表情,小口小口的认真吃饭,也不敢脑了,只埋着头扒饭,一会儿就扒得饭粒到处都是。一双筷子就横在了她碗口,林秀安抬眼看去,就见怀亦正拿眼瞪着她。林秀安又默默的低下头,小口小口的扒。

整一桌,其他八人均是姿态优雅,体态端庄,也不知先皇怎么教的,就林秀安像个市井流痞一般成日没个正形。说起来,自打荣安年始,八人就一直住在了乾坤宫的长安殿。乾坤宫是皇城三宫之首,而长安殿历来是给储君所居,林素登基之时搬便到了皇帝所住的太和殿,且不顾众朝臣的反对,把长安殿给了林秀安。林秀安在他心中的分量,可见一斑。

只可惜,林秀安在长安殿住了没两年,就被派去了北凉,助北凉抵御柔然。这仗一打就是三年,林秀安在军中的生活如何,也不过书信上的三言两语。应着林秀安显赫的战绩,筝容等人在宫中倒是过的安逸。待到她凯旋而归时,除了满身的伤疤,以前那个十八岁的林秀安便什么也没剩下了。

李千山那副画上提的诗,便是林秀安得知要去北凉之后写的,丹青当时自是不解,为何林秀安一定要毁了大师的画,更与林秀安大吵了一番。在那三年里,她也想清楚了,林秀安大概是怕战死沙场,什么也没留下。是以,筝容宠着她,她们惯着她,总希望有一天,那个笑起来宛如暖阳般的人还在。

“爷,多吃些。”丹青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林秀安的碗里,自打林秀安回来一年,她那句道歉,竟是欠到了现在。

林秀安见她眸子里氲出雾气,赶忙傻笑了两声,“就知道小丹青舍不得凶我。”

丹青见状心下一慌,赶忙低下头,生怕就这么哭了出来。倒不是矫情,她初见林秀安时就似中了魔咒,林秀安生的好看,清秀的脸庞,有一般女子没有的倾长身形,笑起来弯弯的眉眼,她提了笔,却落不下。曾在去北凉之前,林秀安便让她给自己画一幅人像,可她却不知从何下笔。

她画不出林秀安。

以前画不出,现在更画不出。她不知道林秀安那深潭般的眸子到底藏着什么,画过无数次,却总也画不出。可越是这样,丹青就越难过。她知道,林秀安若是死了,便真的什么也留不下。

林秀安是那样一个骄傲的人,可惜生在帝王家。可她若是不生在帝王家,又何来有她们的今日?

一餐饭吃的忽然就满桌沉默,那副画的出现,撩起了众人各自的心思。林秀安扒完碗里的饭,抬头就见众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,兀地就踩在椅子上,站起身大喊道:“我决定了!”

八女吓了一跳,春烟捂着胸口,险些吓哭:“爷,鸡腿都给你吃了,你还想怎么样?”

林秀安一脚踩上了桌子,一手搁在腿上,附身望着她道,“小春烟,明日爷就带你去吃比鸡腿好吃千百倍的美味,如何?”

春烟是几人中年纪最小的,心思却比年纪沉稳的多,她一脸不信的道:“你说的话?我不信。”

“嘿呀,你个小丫头片子,我告诉你!”林秀安又压低了些身子,伸手捏着她的下巴道,笑的一脸奸诈,“明日可就是秋狩的日子。”

话音刚落,林秀安就看见了春烟眼里闪着的精光,“心动么?”春烟点头,“想去么?”春烟还点头。林秀安摸了摸她的小脸,“还想吃鸡腿么?”

春烟双手一挥,大有歃血为盟的架势,“鸡腿算什么!春烟整个人都是九爷的!”

“好!”林秀安刮了一下她的下巴,兴高采烈,“明日我们就去吃野味!”

筝容与璞玉同时扶额,摇头看着这两一大一小的活宝,怀亦还在一旁不解的问,“皇上定了秋狩的日子?我怎不知道。”

往年,司仪挑了日子给皇帝选,定下了之后便会通知满朝三品以上的官员,与皇室一同到城郊的狩猎场进行三到五日的狩猎郊游。林秀安是去年秋狩之后回的朝,想必今年应该会通知才对。

“今年的日子是我的定的,你自是不知。”林秀安笑道,其实早在三个月前林秀安就打起了秋狩的注意,早早与司仪定下了日子,顺便通知了林素一声而已。

林秀安这头催着众人去准备明日的行程,林素这头却忙的焦头烂额,午时司仪才来提醒他明日就是秋狩,好在一众朝臣早就知会过了,倒是皇室这边,今年难得不是只有林素与皇后慕容瀛两人,但一想林秀安定会把那八个女子带上,林素的头就一阵阵的疼。

“皇上,今年狩猎的舞团,九公主也定下了,请您过目。”司仪呈上名表。

林素一看到玉秀坊三个字,头就更疼了,随意扫了一眼,便挥了挥手无力道:“你们看着办吧,这种小事不要再来烦朕。”

“是,臣告退。”

待司仪苦着脸退了,慕容瀛走到林素身旁,伸手边替他揉着额头,边道:“今年秀安回来,这秋狩皇上也不必一个人面对朝臣,怎的还是烦心?”

林素一听,心里就泛苦,把那名表递给慕容瀛看。慕容瀛看了两眼,疑道:“这玉秀坊可就是那个叶琉苏?”

林素点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