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5、逃跑(2/2)

年将军沉默良久,又是坚定道:“若是途中有机会,必须得不着痕迹地要了太子妃的性命,绝不能让太子殿下再见到她。”

年成渊眸里的逗趣味褪去,神色凝重了些。

他愈发摸不着头脑,讶异道:“父亲,你也是刚打了胜仗,老糊涂了?我们扣押太子妃,不是明摆着要得罪太子殿下么?你该不会是想要借机让偲偲上位?”

“这是陛下的旨意。”年将军正色道:“就算没有偲偲,我们也不能让太子妃活着,随太子殿下回到西晋。”

年成渊寒了脸,质问他老子:“父亲,你效力的不是东宫吗?为何要与太子殿下过不去?”

年将军的眼神清明,看起来,并不像是老糊涂的样子,反而清醒得很。

“年将军府从来只忠于君,而非东宫。”每一个字,都被他清晰地吐露出来,寒凉入骨。

年成渊的心神剧颤,上上下下,扫视了年将军好多眼,目光里透着不可思议。

他本来以为自己老子很是耿直,但照现在看来,并非如此。

“如此说来,父亲你这么多年来,一直支持太子的事,都是表象。你还说,陛下和太子忌惮年将军府,怕年将军府功高震主,所以,偲偲只能当个太子良娣。这些话,也不是真的的?”

“为父支持太子一事不假,因为那是陛下选定的储君。陛下在太子面前说那些,忌惮年将军府之类的话,也不过是为了降低太子对年将军府的戒心。”年将军说得坚决,“一国只能有一君,若是储君的风头盖过帝王,社稷必将大乱。等它日,太子能顺利登基,年将军府亦是会真正忠于他。”

年成渊听着,趔趄倒退几步,缓了缓神后,却是朗然大笑,“太子不会容许自己的人曾有二心。等它日,太子登基,年将军府面临的恐怕就是灭顶之灾。”

“你说的,为父何尝没有想过……”年将军垂下眼皮,无奈地叹息一声。

他有他的坚持。

而且,他出身于草莽,当今皇帝相当于他的伯乐。若非皇帝慧眼识珠,年将军府也不会有今日的殊荣。

当皇帝和太子想法相左时,他会毅然站在皇帝那边。

为了西晋,为了西晋国君,他也可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。

“总之,你记住了。太子妃不能活着。”他再次强调。

“知道了,我绝不会辜负父亲的一片忠君之心。”年成渊自讽般地笑了笑,再抱起剑,吊儿郎当地走出驿馆,骑了匹马,领了浩浩荡荡的一对人马。

*

晚间的襄城内,寻常人家紧闭宅门,街面上,除了集结的守卫,以及回来庆功的部分将士外,鲜有普通百姓的身影。

只有城中的勾栏处,灯火璀璨。城外的战火并没有影响到勾栏处的繁华。往来的男客们络绎不绝,姑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,胭脂水粉味弥散。

凭着一身男装,容茶顺利混入勾栏内。

哪知,前来寻她的人,速度比她想象得还要快。

不多时,一列黑衣劲装的侍卫持了剑,悄无声息地入了勾栏。

不过,许是为了不想声张,他们并没有清场,而是潜入勾栏的各处角落,分头行动。

容茶观察着他们的举动,心里估摸着,这群人怕不是被派过来找她的。

她的心弦一紧,匆忙避开人群,往僻静的厢房摸去。

见有一处厢房的门没有被锁,被虚掩着,她便蹑手蹑脚地进去,再将房门阖上。

黄花梨木榻上,纱幔低垂,一对男女还在大战三百回合,压根没有注意到有人闯入。

容茶大摇大摆地躲到了床底。

榻上的动静激烈,但床底安静,她能清楚地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轻响,一侧的耳朵上似是尚戴着耳坠。

容茶心头一凛,才想起,她今日过于紧张,换了衣袍后,忘记将耳坠取下来了。

难怪,在街上遇到的守卫,看她的眼神都那么不自然。他们可能当时就在怀疑她的身份了。

幸好,她当时没有硬闯出城。

想来,搜捕她的人这么快寻到勾栏,也是听了守卫们的描述。

容茶的手摸到耳朵上,想将耳坠取下。

竟想不到,她只摘下一只耳坠。

另一只……

视线往床外的地面扫去,便见另一只耳坠静静地躺在外面的地砖上。

耳坠系着一块被雕成水滴状的宝石,在昏黄的灯火下,像是莹莹的泪。

容茶刚想伸手去摸过来。

却不料,房门赫然被人推开,一双黑靴映入她的视线内。

黑靴的主人在房内走了一圈,最后,在耳坠边停下。

容茶的心险些要跳到嗓子眼,暗自祈祷,希望来人不要发现耳坠。

而那人还是掀了下袍,单膝蹲下,目光扫向床底。

容茶当即对上一双黢黑的双眸。

是年成渊。

容茶用恳求的目光看他,止不住地摇头,希望他能放自己一马。

年成渊的眸光沉重些许,一瞬不瞬地盯着她,似是在犹豫。

顷刻后,他却是站了起来,转过了身。

黑靴擦过地面时,状似不经意地将耳坠踢到了床底下。

听他的脚步声,容茶心知他是出了门,还对门外其余的人说道:“此处勾栏没有我们要找的人,再去别处看看。”

她将耳坠藏好,待了许久,才敢从床底出来。

容茶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找过来,焦急地拨开人群,寻找另外的藏身地点。

然,天不遂人愿。

容茶到了廊下,即是要面临台阶前那汹涌的人潮。

男客们在呐喊,乐师们在敲锣打鼓,为花魁助兴。

“让一让。”容茶想让人开个路。

一只花球却被人抛下来,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,骨碌碌地滚入她的怀里。

原来,勾栏的花魁要在今晚选入幕之宾,选择了抛花球的方式。

刹那间,容茶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,就算挖了条地缝钻进去,都逃不过别人的目光。

她战战兢兢地仰了头,就见到花魁用一面团扇遮了半张脸,含羞带怯地朝她抛去媚眼。

呐喊声停止了,鼓声没了,剩下的只有人群所散发出的欢呼声。

“小郎君,你的运气真是好,那么多人,紫烟姑娘的花球偏偏落到你的怀里。”

“是啊,照紫烟的样子,她对你显然也是中意的。”

“快进去吧,莫要辜负了紫烟姑娘的一片芳心。”

……

嘈杂的人声中,忽然混入一声低嗤。

“这位小郎君看着,好生眼熟,很像我府中走失的家仆。你可否转过脸来,让我确认一遍?”

不用转过脸来,容茶都知道,那是属于尉迟璟的声音。

花球散着芳香,飘入容茶的鼻中,却让她感觉刺鼻得很。

她的心情沉重,一点点地往下坠,感觉自己仿佛抱了一团铅。额上渗出密密麻麻的香汗,身形僵直,却始终不敢回头看。

“即使你不愿意见我,我也认得出你。你放心吧,我不会怪你偷我上等砚台一事,只要你安分跟我回去。”尉迟璟的口吻轻松,好似认定她就是自己府中的家仆。再加上他的外形气度矜贵不凡,大家都会信他的话,还以为他是个很大度的主子。

就算他现在拽着她离开,或许都不会有人阻拦。

容茶的心思急转,暗暗咬牙,心有不甘。

即便出师不利,她也已经到了不得不走的地步。不管如何,她都不能在紧要关头,败给这个狗男人。

她要跟这个狗男人拼了!

“公子,属下对错拿砚台一事,一直耿耿于怀,想找机会,将功补过。”容茶索性也默认了他说的身份,利索地转过身,将花球塞到他的怀里,“你不是说你倾慕紫烟姑娘已久么?属下今晚就是来帮你抢紫烟姑娘的花球!你看,属下做到了!”

“春宵一刻价值千金啊,你可别耽误了自身幸福,赶紧上去找她吧,祝你们能拥有一个愉快的夜晚。”

话落,其它人也没再缠着容茶。

他们的目光被尉迟璟吸引过去。

容茶即便穿了男装,也难掩娇柔之态,在外人眼里,一看就知道,这位小郎君在征服女人方面,应该很不行。

相比而言,那位年轻的公子,看起来就很行。

而他看起来,贵气难言,不太像寻常人家的公子。

爱混迹风月场所的人,思维也偏浪漫主义。

这么一位高贵的公子,居然来了勾栏?

为什么呢?

一定是因为爱情!

众人的眼神齐齐一亮,缠住了尉迟璟。

容茶借机得以脱身。

她一边跑,一边指着尉迟璟道:“看到我们家公子没有?是不是特别得英俊潇洒,玉姿天成?是不是跟紫烟姑娘很是般配?没错,他对紫烟姑娘爱得深沉,每天都在府里,看着紫烟姑娘的画像,以求寻找慰藉。让我们一起祝福他们吧!”

作者有话要说: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:358227152瓶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