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 第43杯酒(2/2)

她在办公桌上趴了一会儿,再抬头时一眼看到桌子一角的郁金香,灰蓝色小花在这个糟糕透顶的夜晚怯生生绽放。

看到这抹灰蓝色,季悄吟的魂儿总算回来了。

她手忙脚乱地将语音电话给挂了。

从抽屉里翻出烟盒和打火机,果断去了凉亭。

如此糟糕的自己怎么能让宋雁书看到,他还在出差,这么忙,手头一大堆工作,她怎么可以让他分心。

她必须自我调节。

***

深夜十点,飞机顺利降落青陵机场。

宋雁书拉着一只20寸的小行李箱跟随人流下了飞机。

他第一时间将手机的飞行模式关掉,恢复正常模式。

刚调完,他的微信就收到了一段监控视频。

后面紧跟着一串文字——

余初和:

男人的指尖轻戳屏幕,点开那段视频。视频里一共两个人,站在走廊里,光线非常暗淡,但人脸却还是拍得很清晰,是季悄吟和周博。

见到周博,他背后的人是谁自然一目了然。

宋雁书的一颗心瞬间被提了起来。他立刻拨了季悄吟的手机,冰冷的女声机械地重复着:“对不起,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,请稍后再拨……”

他下意识捏紧了手机。

拉上行李箱直奔机场停车场。

司机早早就候着了。一见宋雁书,忙主动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,放进后备箱。

宋雁书拉开后座车门,收腿坐进去,语气略带焦急,“赶紧回酒店。”

司机听得出老总言语中的迫切,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,他不敢耽搁,一脚油门下去,迅速驶离机场。

路况顺畅,未曾耽误时间,二十分钟抵达酒店。

宋雁书拉开车门下车,扔下话,“将行李送去顶楼。”

司机还没反应过来,人便跑远了。

宋雁书目的明确,一路走到2号楼后花园,那个傻姑娘果然站在凉亭下抽烟。

黑发红裙,背影落寞。

都说骨肉至亲,血浓于水,是软肋,也是避风港。但很多时候往往是骨肉至亲伤人最深。

一个不被家族待见的女孩,一个自小便被抛弃的女孩,这一路走来究竟有多难,可想而知。

那根烟季悄吟抽得很慢很慢,火星子在指间寂静燃烧,烟雾在周身缠绕。

她仿佛是混沌不明的,像是一抹轻薄缥缈的烟雾,风一吹就能散个干净。

头一次见女人将烟抽得这般寂寥。满腹心事,满腔愁绪,一根烟化解不了,甚至一包都不行。

时至今日宋雁书才真正明白,他为何会对季悄吟动心。因为这个女人的身上始终笼罩着一团迷雾,她吸引着他去探索,去发掘,去拨云见日。

她跟他过去接触的那些女人完全不同。明明长了张风情万种的脸,本该游戏人间,可偏偏眼神又那么干净,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杂质。故作凉薄,不与任何人深交,将众人推至很远,可又偏偏拥有一颗最柔软的内心。

男人动心的方式有千百种,有时是因为一个笑,一个回眸,一个背影,甚至是一场嚎啕大哭。而他宋雁书则是因为季悄吟的一根烟。

早在殡仪馆的第一面,在他为她点燃那根烟时,一颗爱情的种子便已经悄无声息落入他心间。

往后与她相处的每一天,这颗种子承接到了养分,一点一点壮大,随后破土而出。

而今已然抽芽吐绿,变成了小小的植株。以后很可能会长成参天大树。

宋雁书悄悄地走上前,夺过她手中的烟,一把灭掉。

然后毫不犹豫地执起她的手,“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
——

季悄吟一直都是懵的。她不知道宋雁书为什么突然回来了,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恰如其分地出现在这里,出现在他的面前,更不知道他要带她到哪里去。

她太累了,精疲力尽,不愿去计较太多。也无力去计较。

她只知道当他牵起她手的那刻,她是安心的。

那一刻的感觉太奇妙了。她看着他鬓角的碎发,夏风轻轻拂过,发梢被路灯照得昏黄,飘散着细碎的光芒。

他的侧脸陷进无边阴影里,轮廓模糊不清。可脸上表情她却看得分明,那是无尽的温柔。温柔到她可以全无芥蒂地溺毙,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挣扎。

一颗被踩得稀碎的心,有人一块一块拾起了碎片,一点一点拼接,他的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裂痕,心疼地呢喃着:“对不起,我来晚了!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。”

妥善安置,悉心保存,藏于胸口,那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。只要她一疼,他便能立刻感知到。

深夜十点,无边的灯火绵延在城市上空,不眠不休。

季悄吟进出过无数次9号楼的总统套房。包括宋雁书的这间。

她熟悉里面的一应摆设,一应物件,很多是她别出心裁的小心思。比如这茶几上悄悄绽放的灰蓝色郁金香。比如这房间里充盈着的淡淡的,若有似无的柏木芳香剂。

却是第一次在深夜时分,被宋雁书带着走进这间套房。

一个男人带着女人深夜走进总统套房,这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纠缠不清的暧昧。何况他还是自己的男朋友。就在前几天,他们也有过一次男女间最亲密的接触。

但不知为何,这一刻,季悄吟的内心无比平静。

她从一开始就对他动机不纯,他更是她肖想了十一年的梦,不管他今晚要对她做什么,她都是默许的。

而事实上,他什么都没有对她做。

他们只是坐在露台上喝酒。

不是香槟,也不是红酒,只是普普通通的听装啤酒。

两人各自开了一罐,迎着微凉的夜风慢腾腾地喝。

露台临江,夜风携裹来无数潮湿的水汽。

季悄吟穿的是一条车厘子红色的无袖长裙,保守的圆领,手臂和双腿全部暴露在空气中,风一吹,寒意渐起。

宋雁书进屋给她拿了条毛毯披上。

卸下心防,汹涌而至的倾诉欲。好像不对宋雁书说点什么,都对不起此刻的环境。

“雁书,你知不知道我从一出生就被抛弃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