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0、番外二(2/2)

“混蛋,不是说会好好的回来的吗?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?你个骗子。”

醒来的顾霖抬起手,下意识的想放到怀里人的脑袋上,可过了一下,却停在半空中,最终收了回来。

他笑着看着怀里的人,“我不是回来了吗,不要哭了。”

林争抬起脑袋,刚想继续责怪,可看到顾霖注视着自己的眼神时,愣住了。

“顾霖,你……没事吧?”

林争希望顾霖没事,可顾霖的眼神告诉他,有事。

太医来了,他告诉了林争顾霖现在的情况。

“我之前便听闻那小国擅使旁门歪道,顾将军此行怕是中了那边的邪毒。”

“邪毒?”

太医点头,“只是我暂且也不敢断定,因为顾将军也伤到了脑袋,或许,不是邪毒,只是因为伤到了脑袋,这还得看看顾将军的恢复情况。”

太医告诉林争,经过诊断,顾将军的脑袋出现了问题,他感受不到常人的七情六欲,简单来说,顾霖所有的回忆对顾霖而言,都没有了任何意义。

那只是单纯的,毫无感情的,一个经历。

林争希望那只是因为外伤导致,而不是因为那个什么所谓的邪毒,可随着时间的推移,林争却不得不承认,顾霖已经对他没有了任何感情的事实。

顾霖还是如往常一样的同他相处,也会说着和以前一样的情话,可相处起来是别扭的,说起情话也是别扭的就像,就像与他的相处只是责任。

晚上两人相拥而眠时,他甚至能感受到顾霖身体的僵硬。

会好的,林争安慰自己。

白日,林争用所有时间去到处找大夫打听,听说有什么世外高人,也要亲自去见上一面,可不管寻了多少,最后都没有结果,只有晚上归来时的满腹心酸。

顾霖起初还会询问他的去处,可到后来,或许是因为太忙,甚至连他在外面过了夜都不知道。

不知是不是日夜操劳,林争察觉自己身体每况愈下。

是夜,林争被顾霖抱在怀里,咳了几声,许久,都没能入睡。

他抬起眼,发觉顾霖也还没入睡,便道:“我是不是吵到你了?”

顾霖摸着他的脸,“无碍。”

感受着手掌上的温度,林争只觉得心酸,忍住快要溢出来的眼泪,他问:“顾霖,你喜欢我吗?”

顾霖迟疑了一下,才道:“……嗯。”

林争忍不住泪如雨下。

明明就不喜欢。

顾霖伸手,抚去了他脸上的眼泪。

林争明白,顾霖已然没了常人的七情六欲,又怎么可能明白什么是喜欢,什么是苦恼,什么是难过,顾霖不过是在仿照着过去的记忆维持着现在的日子。

他于顾霖而言,不再是无可替代,而只是成了一种责任。

一种,把人带来了就要负责的责任。

可就算这样,他还是不想离开顾霖。

他答应过顾霖,不会留下顾霖一个。

府里的桔梗花败了又开了,早就制好的花瓶也让人搬到了府里。

林争依旧没有放弃寻求名医,可回应他的,往往都是杳无音信,一日,路过院子,见院子里的桔梗花开了,他采下几枝,刚想送去给自家爱人,便听小幸子赶回来说又找到了一名神医。

林争激动得将花放下便随小幸子往外走了去,询问了一番,这人却也与之前的所有人一样,说此毒无解。

正要离开,那人却将他喊下,问道:“少爷近两年来可是常觉心绞痛,时常伴有咳嗽?”

林争愣了愣。

回去后,林争有些魂不守舍。

小幸子肿着一双眼睛,刚想说什么,便被林争把话抢了去,“小幸子,什么都别说。”

话音刚落,顾霖便从里屋走了出来,手里还拿着刚才林争落在院子里的几枝桔梗花,道:“回来了?这花我一看便知是你采下的,我正要拿去放好。”

林争接过顾霖手中那几枝桔梗花,道:“我来吧。”

看着从自己身旁擦肩而过的人,顾霖下意识想伸手去牵住那人的手,可最终,手还是没有伸出去。

日子如往常一样的过,林争的身体却越来越虚弱。

小幸子也整天忙出忙进,顾霖见了,偶尔会问,可小幸子却什么都不说。

不知是何时开始,顾霖察觉,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人似乎变得不同了,不再经常跑来他面前,不再有事没事在他耳边念叨。

每每想开口询问,可转念一想,却又觉得没有必要。

便一次也没开过口。

一日,林争找到他,原以为这人是想像以往一样黏着自己,却听对面的人道:“近来父亲身体欠佳,我想回去一段时日,短时间内恐怕回不来。”

顾霖只觉得心里咯噔了一下,却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,许久,才道:“这样啊,那就去吧。”

当日,林争便带着小幸子离开了将军府。

临走时,顾霖被宣进宫,未能送行。

回去的路上,林争拿出纸笔,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。

小幸子问他为什么要写这么多的信。

林争一语不发,只继续在纸上落着笔。

这次回来,家里的气氛一片沉寂。

夜晚,林争偶尔会失眠,睡不着的时候,便会起来,披着外袍坐在桌前写信。

望着天上的明月,清瘦的脸庞上便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。

顾霖陆陆续续的收到了林争的许多信,信里诉说着他近几日的生活,说他父亲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,说他最近又认识了不少的新朋友,还说那些朋友都娶了妻,还质问他为什么不娶妻,那他能怎么说,当然只能说自己心里早已有了人。

顾霖看着信,回想起那晚自己与林争的对话,不禁笑出来。

笑玩,他却愣住了。

他刚刚,是笑了?

没来得及细想,思绪便被前来通报事情属下打断。

顾霖每隔三日便会收到一封信,这样的日子不知维持了多久,慢慢的,成了他习以为常的日常。

桔梗花又开了。

一日,路过花园,顾霖想起前几日林争的来信。信里,林争说自己有些思念他了,或许,再过一些时日就能回去去看他了。

顾霖不明白思念是什么滋味,但想到近两日也没什么公务,便生了要去一趟翼州的心思。

说动身便动身,此时也随上一次去时,是微服寻访。

来到熟悉的地方,顾霖想起之前自己住过的宅子,便去了宅子一趟,那里面不似自己离开时那样荒凉,像是自己走后又有人来住过,院子里的桔梗花也被照料得很好。

恰逢赶上花农进来,顾霖问起是否有人来过,花农闻言愣了一下,随后叹了口气,“是有人来住过,不过现在已经不住了。”

顾霖不用想也知道,会来这里住的人,除了林争还能有谁。

他没问是谁来住,只问:“为何现在不住了?”

站在后面的那个花农抬手抹了抹眼眶,“那位少爷……”

前方的人拉了下她的衣袖,示意她别乱说话。

顾霖却瞧出了不对劲。

离开宅子来到林府,还未进去,便先看清了里面的情形。

所有家仆穿着丧服,最里面的,是老态龙钟的林坤,所有林家的人都在,除了,林争。

林坤见到他,不忘礼节,赶忙出来。

顾霖望着里面的那幅棺材,问:“那里面,是何人?”

林坤再开口时,已然只剩疲惫,“是在下那不孝的犬子。”说完只剩哽咽。

顾霖跟随林坤进去,要了一炷香。

小幸子看到他,忍不住嚎啕大哭。

顾霖拿着香拜了拜,却怎么也没法插进香炉里。

他问道:“几日了?”

林争大哥神情疲惫的回道:“第二日。”说罢,又补充道:“与家母一样,患病离世。”

顾霖走到木棺旁,不顾众人的惊讶,徒手将棺盖揭开。

里面的人面颊清瘦,只安静的躺在里面,像是睡着了一般。

可与睡着却天差地别,差别在于,这人永远也不会睁开眼了。

像里面睡着的人一样,顾霖的情绪也一如既往的沉稳,掀不起一点涟漪。

“将、将军?”

顾霖抬手按住脸,却怎么也止不住不停往下的眼泪。

那眼泪顺着他线条分明的下巴,落到了棺里人的白皙得看不到一丝血色的脸颊上。

顾霖握拳按在棺侧,“哈,哈……不是说最近能回去看我吗?为什么现在会躺在这里?”

顾霖感受不到任何情绪,只觉得心脏扭痛得不行。

“所以那些信都是骗我的?”

心脏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。

“你学坏了,林争。”

剧烈的痛楚密密麻麻的自体内爆发开来。

顾霖一拳将棺材砸裂。

林坤念及顾霖是将军,又是自己儿子的故人,便邀他一同进来祭拜,可见顾霖又是不敬的掀棺盖,又是将棺材砸裂,气不打一处来,“顾将军你这是做什么?就算你是将军,我林某人的儿子绝不允许你随意冒犯!”

顾霖不去理会,眦红着眼眶,将棺里的人抱了出来。

林坤被气得病都快犯了,连忙派人拦住了顾霖的去路。

顾霖的声音冷得发寒,“让开,我不想多生事端,我只想带我的人走。”

林争大哥站了出来,严声道:“他姓,是我林家的人!”

顾霖像是在喃喃自语,眼里染上悲痛,“可他把他的一生都许给我了。”

小幸子喊了一声,“将军!”

顾霖眷恋的看了眼怀里像只是睡着了一样的人,再抬起眼,眸里染上狠戾,“想拦我的话,试试。”

几日后。

“听说了吗?前日御北大将军去林家抢人了。”

“抢人算什么?我还听说御北大将军今日娶亲了,娶的便是从林家抢来的那小公子。”

“人不是没了吗?又都是男人,怎么成亲啊?”

“谁知道呢?真是乱了天理了。”

将军府里,顾霖坐在床上,窗外的明月照进来,洒到他手里拿着的那堆书信上。

[今日十八,日子甚好,我让小幸子去那隔壁的酒铺里取了两瓶好酒,本想带回去与你尝尝,但奈何这酒滋味太好,我忍不住多喝了,居然一点也没留下,小幸子还怪我太能喝,唉。今天也甚是想你,我的将军。]

顾霖举杯喝下杯中的酒,没尝出哪里好喝,只尝出无尽的苦涩,放下酒杯,来到床上,看着床上只是睡着的人,“十八,十八便是今日了,也是我与你成亲的日子。”

顾霖躺下,将林争同以往无数次那样,揽入怀里,轻轻拍着他的背,“睡吧,我的夫人。”

闭上眼,那个调皮捣蛋的人似乎又出现在了眼前。

提着桂花糕在他宅子前等他等到睡着的样子,和他一起逛街时脸上藏不住的欣喜,将手交到他手上时脸上毫不犹豫的信任,被他拥住时幸福的模样,每次出门时拿着扇子频频往回望又欣然一笑的模样。

时间被定格在了那张笑脸上。

温热的泪珠落到睡着的人的脸颊上。

“下辈子,无论以什么样的形式,无论付出任何代价,让我们再见吧,夫人。”

如果见到你,就让我对你一见钟情。

[马路上,歹徒被警察用手铐扣住,顾霖不顾被刀子划破皮的脖颈,整理好着装,抬起眼,便在人群中,注意到了那张写满了惊讶的脸。]

让我一眼见到你时,便认出是你。

作者有话要说:桔梗花的花语:无望的爱,永恒的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