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0、第 40 章(1/1)

天空露出鱼肚白的时候,我的部队早已在晨曦中列队整装,随时等待着我的命令,鱼头带着前锋营已经先走一步,我和谷尾带着步兵和伤兵们按计划跟在后头。现在,我们的马鞍都已套好,只差小涧了。吃早饭时就没见他,还以为他跟鱼头在一起,最后,当鱼头的人马一个个从我眼前过时也没见他,我有些急了。

派去打探的人到现在都没回来,最后只得我亲自到师兄的营地去找。拉着白马在营地里转了半天也没看到小涧,他那么扎眼,往往只需要顺着人们的视线就能找到,而且就算我没看到他,他若是看到了我,也一定会朝我奔过来的。可是……他究竟跑哪去了,伸着脖子不停张望……

师兄穿着整齐的铠甲,刚从帐篷里挑帘出来,一见到我的人就朝我走过来,正想跟他打听小涧的下落,却被他抢先一步拉到一边。

他看看我,眉间深凹着一个大大的川字,“师弟,今日一别我们都要自求多福。为兄一直担心你,你年纪轻,做事多少会有些浮躁鲁莽,锋芒太露不是好事,要学会隐晦才好,要学会藏起自己的想法。如果你表现得太明显,旁人看了会起疑,会觉得你有野心。只有一个出色且没有野心的将军,方有资格将才华奉与帝王家。”

师兄按着我的肩膀,沉思了一会儿又道:“加紧训练骑兵,如果我们不中用了,以后和北边仗事多数还是要靠骑兵的。现在中原各国的联盟说穿了就是争夺最高军权,与北边的战事要想有突破!就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,没有个人包袱,没有太多繁杂的顾虑,敢于出奇招和险招!你刚崭露头角就赢了胜仗,切记不可骄傲,要学会审时度势,要善于隐藏自己,等待最佳的机会。”

关于师兄的人生观念我无法做出评价,但至少我是不认同的,明明知道前面的路是黑的为什么还是要去走,明明自己是对的,为什么不能去表达。我心里惦着小涧,打断他的长篇大论问道:“师兄,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大概这么高,长得很漂亮,老是跟在我身后的少年?”

我边说边跟他比画,师兄觉得我没把他刚才说的话听进去,有点不太高兴,但还是摇了摇头,告诉我没看到。我应了一声刚准备走,他再次拉住我,像是很难为情地开口问道,“师弟,恩……那孩子——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孩子,他跟你什么关系?”

“不瞒师兄,他是我路上捡来的,我见他可怜,爹娘都没了便将他留在了身边。”

“那——他今年多大?你知道他爹娘的姓氏么?”

奇怪师兄提出的问题,他的眉目间有种压抑的兴奋,但我还是老实回答了他,“我只知道那孩子是姓阴的,跟我们师傅一个姓!”

“什么?真的?”师兄一把扣住我手腕,兴奋得两眼冒光。早在他第一眼瞧见小涧时我就发觉他看小涧的眼神不大对头,可看到小涧的人都是这副样子,所以我也就没多在意。可如今,看师兄这么一惊一诈、忽惊忽喜的模样,让我又觉着事情没这么简单。

师兄嘴巴刚张开,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,军营里传来一阵骚动。

士兵们吵嚷成一团,很多红甲军在拉同一个人,但任他们怎么喊怎么拉,就是无法救出那名被蓝衣少年一脚踏在地上衰人。

等我和师兄赶过去,发现竟是小涧和陆大少爷,大伙一见主帅来了,纷纷让开一条路,小涧看到了我,刚想说什么,一咬牙眼泪就下来了,什么都没说,低头将脚从陆少爷身上挪开。可那陆大少爷见他爹来了,又仗着自己昨天刚受过鞭刑,就是赖着不肯起来,只说自己快被小涧打死了,非要我给他陪命不可。

瞧他一副老鼠得志的嘴脸,斜着眼睛看着我们,简直和市井泼皮没两样。

师兄看到这景象,勃然大怒,骂了声:“畜生,你不欺人家,怎会被人欺?快给我滚回去,在这把老子脸都丢尽了。”说着,手中的马鞭毫不客气地抽到他大儿子的背上,刷的一下,歪歪斜斜的衣甲就掉了下来,露出背上一条条还未完全愈和的血痕。

陆大少爷兔子般从地上跳了起来,大叫:“你只知道打我。不就是弄丢他一个耳环吗?一个女人的耳环当宝贝一样收在怀里,怪不得整日娘娘腔跟在男人后面,我看你八成是让那姓易的走了后门才入得军营,还有什么好嚣张得意的!”陆少爷哼哼唧唧地骂完小涧,又将头转向我,“我就你就是跟错了人,就他那样,还不知道是卖了多少次后门才能做到将军,说不定,我爹也是其中一个!哼!等明天我做将军,把你先杀后奸,让你瞧瞧爷的手段……”

他话还没说话,小涧像给被人踩了尾巴的猫,全身汗毛都给气竖了起来,怒瞪着两只美目跳起来就朝目标攻击。陆家大少爷的身形虽比小涧高大出许多,但毕竟也是受了伤的,一下就被小涧按在地上又是一顿狂揍。

这次可跟刚才不一样,刚才小涧将他踩在脚下无非是想让他交出自己看得比生命还重地,他娘留给他的耳环,倒也并非真想取他性命。可这次,小涧的拳脚间所出的每一招都是透着股非要你命不可的狠劲。

小涧拉着陆少爷的胳膊使劲朝反方向狠命一扭,一脚死命跌在他腰上,眼看陆大少爷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,脸也白了,鼻子嘴巴里也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。看情况不对头,赶紧冲进去将小涧拦腰抱开,那小子还不服气,被我抱着也不老实,大叫着让我放开他,好再回去补个几脚。

“行了,再打下去就出人命了,在战场上自己人怎能对自己人下如此毒手,就算他千错万错,他爹还在,就轮不到你。”说完,一巴掌拍在小涧脸上,将他从疯狂中打醒。

说是打,倒不如说是替他擦脸上的汗,那力道有多重我心里清楚。小涧捏着袖子抹了把脸,看着我,他的眼珠很黑,黑得像深不见底的潭,潭中埋藏着沉寂了数千年的怨愤。他的嘴唇已经被自己咬出血来,眼泪一滴滴从脸上落下。他就这么咬牙切齿地看着我,一字一顿的说:“你竟然要我放过他,好!只要你把耳环找回来我就不在同他计较。但你要是找不回来,今天哪怕是要给他赔命我也非撕开他的肚子不可!”

看了看周围,师兄一直在旁边没动作,既没看他儿子伤得如何,也没过来责怪小涧,只是低着头,全神贯注的看着我们这边,听着我们的每一句谈话。

“好,那你说话可得算数,我把耳环给找回来你就再不提这事。对了,他把耳环扔哪儿了?”

“他放在酒里吞了!”小涧愤恨至极的指着地上的半尸叫道。